羽国以北。
浑身有些发痛,像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可是易禾睁开眼睛,却又觉得周身清凉。
他不是在沙漠之中吗?
伸手一触。
身侧是潮润的土壤。
绿洲吗?
易禾四下看去,只见四周葱葱郁郁。
他这是到哪了?
易禾忽然想起进沙漠之前,有热心的羽国百姓告知他的,那些关于沙漠的故事。
流沙的地下是水,往往会有地下暗河流经,他大概是被水不知冲到了何处,能活下来,也是一种幸运。
掌心还死死地握着那块江河令,也不知现在到了哪里。
易禾起身,在绿洲中央的湖泊边上洗了洗脸,望着清澈的湖水里自己的倒影。
人黑了不少,也愈加清瘦。这杳无人烟的蛮荒之地,的确是寸步难行。
河水清澈见底,偶尔有几条鱼游过,易禾忽地发现自己格外地饿。怀里的干粮早就不知道被地下的暗河冲到了何处。
于是他俯下身子抓鱼。
质子出身,他本来就不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贵公子。
河水被搅得有些浑浊起来,易禾探在淤泥中的手隐约间摸见了一个盒子一样的东西。
这世上大概有一种东西叫做缘分。
千里蛮荒,不知掩盖了多久的九鼎之秘,竟真的有一天能重现天日。
那方盒和江河令、九鼎是同一种材质,非金非玉,非铜非铁。
像是一种石料。
易禾有些发怔地望着盒子上一块凹陷,然后将江河令按了进去。
随着江河令完美地嵌合了进去,那方盒子在易禾眼前打开。
盒子里面只有一卷竹简。
在江河令的地图中,掩藏着九鼎之秘的地方是一片荒漠,时光变迁,沧海桑田,如今竟是成了一片绿洲。
易禾打开那卷竹简。
从九鼎开始,到萧嵘以血绘成江河令上的地图。千里蛮荒,寻寻觅觅,最终化作一卷古旧的竹简。
字是用刀刻出的印痕,有些不清晰,但勉强能辨认。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首诗。
——火树银花合,星桥铁锁开。
暗尘随马去,明月逐人来。
易禾皱了皱眉,有些不解,还是继续翻看了下去。
后面写的那些字,组成的语句像是一个久远的故事。
……我醒来的时候,感觉头痛得要裂开,这个世界很陌生,我总觉得这里不是我的家,脑海里总是会冒出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我没有爹,这里所有的孩子都没有爹,谁生下了自己,谁就是自己的娘。不知为何,我的脑海中浮现了一个词,这个时代大概还处在母系社会。好在,我是个女孩。
……娘对我很好,部落里还算和谐,日子过得很无趣,我便开始不停地想脑海中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比如,用虫茧树皮捣烂成浆铺平晒干后的那种东西叫做纸,用纸可以糊成一种鸟,我叫它纸鸢。
……有虞氏部落开始兼并,不停地攻打我们的部落。
……娘死了,部落的人全都死了,我不想屈服于有虞氏部落,我开始逃。
……
易禾翻完了这本竹简,心中的震惊却久久不能自己。
这大概是一本自传,有些长。
刻下这本竹简的女子叫做璃君,这大概还是一千多年前的人。
那个年代,从原始社会到部落的统一,便是从有虞氏兼并部落。
可是再后来,经历了部落的毁灭,那个叫璃君的女子开始复仇。
可是这并不是最让易禾最吃惊的事,最让他吃惊的,是那个女子接下来做的下的几件事。
她隐居入一座山谷,她给那座山谷取名为圣谷。
三年后,她从圣谷走出。
她是圣谷入世的第一人,或者可以说,她是圣谷的开山祖师。
没有人想到过,圣谷最初竟是由一个女子创下。
她创立了天下奇毒,钩吻、月沉、鸩羽……她写下兵书,创下各种奇阵,除此之外还有一种叫做火器的东西,那种根本不应该出现在那个时代的东西。
然后她投身有虞氏,助有虞氏兼并天下,直到有虞氏成功的那一日,她取而代之。
这便是圣谷的第一人。
可是大仇已报天下已得,璃君厌了。她将圣谷交给后人,毁去奇毒以及火器的制造之法,将不属于那个时代的一切通通埋葬。圣谷只剩下她留下的那些兵书、阵法、以及谋略。
她在天下隐去行径,留下了一座鼎和一枚令牌。
便是九鼎和江河令。
在竹简的最后,璃君颇有些无奈道。
……或许有一天有人能解开这个秘密,但其实这很无趣,我只是用了一生都融不进这个时代,有些话,想留个倾诉留个念想。所谓九鼎之秘关乎天下,不过是个噱头。
似乎还有些顽泼。
……不过当初被我毁去的火器制法,我留下了一种,或许能相赠来人。沧海桑田,大概也没有可能了。
竹简的最后依旧是那首诗,以诗为启,以诗作结。
火树银花合,星桥铁锁开。
暗尘随马去,明月逐人来。
璃君说,她只留下了一种火器,她说,那叫火树银花。
悠悠转转,易禾望着掌心的卷轴。
这世间大概没有人能想到,九鼎的秘密,是一个女孩子的故事。
他不懂,为什么那个叫璃君的女孩子永远不会把这片天空当做自己的家,却禁不住有些忧伤。
大概便是暗尘随马去,明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