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梁沐浴完换了身灰色长衫,这衣裳是庄上管事的,魏梁穿着短了些,露出一整截长靴,闻昭默默移开眼。

魏梁也有些赧然,笑得一脸腼腆的样子,直把衣衫往下扯。

这人洗干净之后瞧着更英俊了,模样比闻昭前世见到的样子年轻些,轮廓分明却线条柔和,肤色也要白净些。

闻昭问他,“你除了拳脚功夫之外还会写什么?家中既是药商,可会些岐黄之术?”

魏梁闻言有些赧然,“在下对医理不甚感兴趣,因此懂的都是些耳濡目染的,并不精通。”

闻昭闻言点点头,说不定前世就因为这点“耳濡目染”救了陆然呢。

沉默了会儿,闻昭道,“魏公子,我会将你送去另一个地方,在那里比做护院有前程得多。”

当晚,陆然的大门被叩响,门口的小厮见此人英俊不凡不敢妄作主张,禀了管家。管家一问,这人手里有只能给主子看的纸条,哪敢耽搁,忙又去禀了陆然。

陆然允他进来,那人进了会客厅,将手中的纸条递上,陆然接过一瞧,上头写着,“此人可抵五十两,望笑纳。”

陆然了然一笑,纵使没有见过那小姑娘的字,也知道这“五十两”的事。当下又扫了眼那几个字,写得竟是颇具风骨,陆然意外之余又是忍不住赞叹。

陆然仿佛才看到魏梁这个人一般,问他,“你可有什么本事?你家主子这般赏识你。”毕竟寻常的丫鬟小厮买进来不过几两银子的事,这人纵使有几分皮相也卖不到五十两的。咳咳,除非在特殊些的地方还有希望。

魏梁纠正道,“姜姑娘已不是魏某的主子,现在魏某的主子是您。”又答道,“在下会些拳脚功夫,岐黄之术略懂皮毛。”

陆然点点头,也不多问,唤了人就将他安置下来。

闻昭不知道魏梁会不会因为自己这一截胡而得不到陆然的信任,她也管不了,这般想着,又是一个烦躁的翻身。

这夜,闻昭两面都要烙熟了。

因着心里记挂着魏梁的处境问题,闻昭对陆然那边的情形又多添了几分留意。扶摇是个包打听,闻昭派她去前院多打听打听,这几日都在怀疑自家姑娘是不是喜欢上那个陆姓的状元了。

闻昭这边密切关注,陆然那边又发生了件不大不小的事。

陆然在户部郎中的位子上还没有坐热,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这火却是别人烧给陆然看的。

这日户部开了个集会,这段时日“逃户”愈多,流民问题惊动了圣上,尚书特地召开了个会议征集建议。

户部侍郎说要减租减税,好减轻农户负担,流民问题自然能得以缓解。

尚书大人一思忖,道,“这减税一事事关重大,西北又战事频繁,恐怕没办法实施啊……”

又有人说流民问题主要应交给兵部,应将这些流民编入行伍,这样兵力也有扩充,流民问题也解决了。

尚书大人点点头,又说,“兵部自然会行其职责,只是户部分内之事也要做到。”

沉默间,一个员外郎道,“郎中大人怎的不出声?可是没有主意?”这个员外郎在陆然上任起就格外看不惯他,自己都一把年纪了还在员外郎的位子上,实在让人气不过。

陆然却冲他谦虚一笑,又朝尚书大人道,“在下以为这流民问题从根源谈起是这田制的纰漏。这均田制自前朝以来效用显著,在当今却弊端良多。”

尚书冲他一点头,“郎中请讲。”

陆然接着道,“前朝时因条件所限,农户受田实际上不足应受额。至今承平日久,人口渐增,据陆某游学经历,官家所占土地颇多,口分田实际还官者又极少。因此,国家的土地已不敷授受。农民一旦遭遇天灾人祸便出卖土地,流落异乡,成为流民,故均田令虽限制土地买卖,实而兼并日盛,难以阻遏。”

旁的人听得频频点头,那员外郎把脸别了过去。

尚书听得认真起来,问他,“郎中可有应对之法?”

陆然微一摇头,道,“陆某不才,想不出治本之法。限制官家购田太不实际,且牵扯甚多。没有新的田法就废不得旧的。”

尚书一叹气,是啊,根本之法哪是一朝一夕就能想出来的?又问陆然,“郎中觉得将括户,括田一并施为如何?”不知不觉间尚书大人竟重视起一个郎中的意见来了。

陆然拱手道,“尚书大人的法子自然是没错的,只是陆某觉得应再加一条。”

见陆然抬眼征询他的意见,尚书一摆手道,“陆郎中有话尽可直言。”

陆然道,“允逃户于现所在地附籍纳税。”

侍郎一听连连摇头,道,“对流民这般宽厚优待,岂不是人人都想逃了?应当对农户优待,对流民加以惩戒管束才是。”

尚书摆手制止他,“侍郎,农户对自己的土地感情深厚,非我等官家人可以理解。不到走投无路,他们是不会做逃户的。就按郎中说的来,加这一条进去。”

这日过后,陆然的官声越发响亮,众人都知晓了这不只是个关系户,还是个有本事有主意的关系户。

闻昭闻言一笑,这陆然竟如此关注平民百姓,若不是游学时深入地了解过农民的现状,是不会有这般言辞的。

而陆然回府之后便将今日言辞记录下来,仔细回想有没有什么可补充的。瞥见砚下压着的纸条,便想起那个魏梁来獗叩男∝朔愿赖溃“阿童,去唤了魏梁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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