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光明媚,和风习习,万物复生。已长出粗壮鹿角的白鹿,咬过长在篱笆后的一簇紫色小花,灵巧地扭过头,看了看院子里,披着衣裳伏在石桌上,被山桃花落了一身的青年。

青年的腰间,藏着什么东西,透着香甜的气味。

白鹿迈着轻巧的步子凑近,鼻头动了动,小心翼翼往他怀里探头。

只是才刚拱出一个透着甜味的荷包,鹿嘴却被人捂住。

青年坐起身来,笑颜如画:“想偷吃?”

白鹿“呦呦”地叫了两声。青年笑着从荷包里掏出几颗麦芽糖,摊在手心,由着它长长的舌头从掌心划过,卷走糖果。

“啊啊啊,我才开花的野堇菜!”

“呦呦!”

“呦呦什么,你赔我的花!”

只是去打盆水的功夫,回来瞧见篱笆边上开了一地的野堇菜被吃得七零八落,身着短青绡直缀的少年气势汹汹地冲向白鹿。

后者像是早已知道了动作,一边“呦呦”的叫,一边从青年身边跑过,撒开四蹄,越过篱笆,重新跑进山林里。

“三郎,这家伙太坏了,又吃我的花。”

楚衡笑着掸了掸身上的山桃花,捻起几朵吹了吹,夹进书页当中。

“五味,野堇菜的药性、主治是什么?”

“野堇菜,味苦、辛、寒。归心、肺经。具有清热解毒、凉血消肿、清热利湿功效,主治疔疮,痈肿,黄疸,痢疾,腹泻,目赤,喉痹,毒蛇咬伤等。”

“何时开花,多种植在何处?”

“三月萌动,四月开花,五月结种。耐阴耐寒,喜湿润,不择土壤,可随意种。”

等到楚衡满意的点了头,五味这才松了口气,凑近道:“三郎,我没记错吧?”

“没记错。”楚衡笑着塞了块麦芽糖,堵住五味的嘴,“奖励你一块糖,回去不准告诉陈管事他们我又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嘿嘿,那不行,三郎你得再给我一块,我才不说。”

看着得了麦芽糖,心满意足地蹲在篱笆边上收拾残局的五味,楚衡笑着摇了摇头。

半年前,他从燕都回到别云山庄。

曾经他做好了放弃田地宅院准备的山庄,佃户们一如既往的日出而耕日落而归。老陈头又老了很多,邵阿牛则变得更加稳重壮实,过去只会撒娇的五味则在那段时间内飞快的长大,显露出了少年模样。

所有的一切都比过去更好的,所有人也都依旧还在原地迎接他的归来。

唯独少了本应该和他一起回家的陆庭。

半年前的那场宫宴后,陆庭带了一小队兵马自燕都出发,奔赴西北,与西山营会合。

赵殷许诺陆庭,此战得胜后命其为剑南道节度使的消息,不知被哪个碎嘴的传了出去。

陆庭尚未启程,朝中便有人就此议论纷纷。

彼时楚衡刚被赵殷塞进司药局,虽官职不高,无须每日往宫里走,日常点卯却还是需要他每日必到公放露脸。

公房里头无人不在议论此事。

大部分的人都觉得赵殷这是有意要提拔陆庭。甚至还有人在那讥讽说陆庭不过只是个庆王的私生子,明面上靠着点功勋做到将军了,但再往上,只怕难了。

又说,赵殷就是看在庆王的面子上才让他去挣这次的军功,回来再送他一个节度使当当。

言语间,那股子羡慕嫉妒恨的酸劲表露无遗。

楚衡是与庆王等人一道进的宫,虽无人知晓他和陆庭的那点关系,但大部分人见到他,还是会停嘴不说。

楚衡面上与这些人相安无事,回头却还是直接凭着那一点点的脸,求见了赵殷,并委婉地表达朝堂内外那点声音和自己想要辞官回乡的决定。

他进司药局是赵殷下的旨。陆庭离开时,他原想跟随一道走,却被陆庭留下,而后就被塞进了司药局。

如此,执意辞官,想要返乡的决定,赵殷见其坚持,便也不再强求,赏赐了他一些金银财宝,允他回乡。

楚衡离开燕都前,听庆王提起,说是赵殷又将宫里侍奉的太监宫女进行了一次大清理,一时间杀了不少暗桩。

想起那些被草席裹着从皇城一侧小门拉去乱葬岗的尸体,楚衡闭了闭眼。

赵殷此人,会是一位明君,却不一定仁君。

他杀伐果断,但对理当封赏的人,毫不吝啬。光是这一次回宫后,庆王报上的有功之人,俱是得到了赏赐,如陆庭梁辛安刘臣洪颢等人更是官高一位。

像贺默儿,也得到了封赏。

而另一方面,那些人口中赵殷对陆庭的许诺,何尝不是另一种监视。

节度使是什么。

就算楚衡不精通历史,对这个还是有一定了解的。如果此时能打开百度,上头词条会告诉你“节度使,重要地区总管统兵……相当于现在的军区书记和司令职位”。

这个位置确实不低,但剑南道节度使背后所代表的意义,和别处不同。

剑南道,临近西北庆王的封地所辖的陇右道。与陇右道三面迎对关外诸国,常年多战事不同。剑南道实属于赵殷仍只是藩王时,他的封地所辖范围,也是他势力最深厚的地方。

赵殷不想杀陆庭,但同样不希望他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强大起来,所以,放在不远不近的随时可以知道消息,拥有最多自己人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

单不管怎样,楚衡舒了口气。

赵殷不想杀陆庭,这是他俩目前为之,觉得最好的结局。

“三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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