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时初,管事点了门口挂着的两串炮仗,登时噼里啪啦一顿作响,红色纸屑纷纷扬扬,方落成的沈府沉浸在一片嫁娶的喜庆氛围中。

拜过堂后赵玉珠就被送入了洞房,沈暄被外头的人拦着喝酒,偏又是文弱斯文的性子,反而陷了人潮里被闹着脱不了身,一脸无奈,不经意瞥见宋弘璟,忙是投了求救目光,“宋……宋将军。”

众人顿时一阵哄笑,“还叫什么宋将军啊,那可是二舅哥了。”说罢就有人递酒要罚。

沈暄被按在了主桌位子上,有成王等略是拘束,几杯酒下肚白皙俊脸上已经红晕一片,连连讨饶,却见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横过来拿了酒杯,沉稳有力的声音响起:“我来。”

宋弘璟发话难得,众人当即一致调转了方向,你一言我一语地敬上,也有不少想在宋弘璟面前博个印象的,毕竟能闹腾的除去年轻人便是爱溜须拍马的了。

与主桌相邻的一桌坐了严棣安禄等,赵瑞作陪,此时顺着瞧了热闹,只嘴角匿了一抹不甘,论起来宋弘璟只是个表哥罢了,他这个当亲哥的却像被无视了,若宋弘璟没了那层身份地位……思及此,赵瑞举了酒杯闭着眼一口闷尽,遮了眸中□□裸的嫉恨。

严棣惯是个精的,自然是嗅出一丝不对劲来,面上挂着笑意道,“赵公子好酒量。”遂与他的杯盏轻轻撞了一下,亦是饮下。

赵瑞得了关注,自然一扫眼底阴郁,噙了满满笑容相对,“酒量浅薄,比不得比不得。”随即起身扬了音调作是主人家般招呼了道,“诸位,吃好喝好,尽兴啊!”

一众笑着应下,算是给面。一桌顾着一桌乐,于中心似乎隔了分水岭,两边毫无往来不说,甚至隐隐带着敌意,得严棣身旁的人解说才知晓,朝中站了两派,一派以成王为首,一派则是蔺王,斗得正凶,都想把对方拉下马来。

赵瑞随即瞟过主桌上兄友弟恭的二人,晃了晃酒意上头的脑袋,暗暗嗤笑,自古长幼有序,蔺王再有能力又如何,怪就怪生的晚了,自觉傍上靠山的赵瑞自然对严棣愈发殷勤,这一幕,落了旁人眼中怎么看就都是谄媚了,难怪被人称是寄住将军府的软蛋。

这厢有了宋弘璟挡酒的沈暄如蒙大赦,起身摇晃晃就想溜走,怎奈脚下打滑若非旁人扶了一把险些跌倒出丑,再一看却是笑容和煦的蔺王,身上华服落了酱汁,显然是方才被自个连累的。

沈暄露了歉疚神色,“下官得罪,蔺王若是不嫌弃,下官那有衣服置换。”

“无妨。”蔺王反过来笑着宽慰,不损半点温润,随他一道离席。

月上中天,清冷银辉透过扶疏青竹,一盏盏张贴着喜字的绢灯垂于檐前,于庭院笼下一道窈窕剪影,恰是带着云雀出来透气的项瑶,沈夫人是爱花之人,府中随处可见精心侍弄的花草,此处也不例外,伴着清幽花香,令人心思沉静,格外舒心起来。

庭院清静,再细微的动静在夜里也被放大,项瑶自是听到不远响起的脚步声,转过了身子,一道颀长身影入了眼。

月色如水,照在朱幡红毡,勾起一抹不太真实的绮艳,也勾起来人记忆深处早该模糊了的画面,一顶鎏金挂红的软轿,晃晃悠悠的载着如玉的美娇娘,尤记牵起她手时触到的细微汗意,以及那一声略是紧张却又鼓足勇气道出的宣告。

余生请多指教。

可,所谓余生短不过三载,顾玄晔眼前一晃,那一抹嫣红被女子嘴角汩汩流下的鲜血覆盖,女子至死不肯闭上的眼睛幽怨至极。

若自个没有经历,定不会相信这么匪夷所思的事情,可偏偏就真的发生了。面前女子一身绣丝瑞草云雁广袖双丝绫氅衣,娉婷而立,是记忆中未见的风华。

“所以,这一回你选择了宋弘璟是么?”顾玄晔换过衣裳,远远就瞧见了她的身影,忍不住近了跟前。

项瑶瞳孔微缩,再看顾玄晔,这段时日的禁闭似乎让其脸颊清减不少,清俊眉眼瘦出了略显锋利的轮廓,周身气息更显沉稳,此刻噙着笑,然笑意却未达了眼底,她见过无数次这样的笑,自然也就分辨得出。

见项瑶语滞,目光掠过原在其身后此刻却掩了前头的丫鬟,嘴角弧度愈发上扬,倒是个忠仆。

“瑶儿,离魂归来,本王甚是想你。”顾玄晔直直凝视着人,仿若毫不在意有人经过似地说道。

项瑶缓过震惊,却是很快镇定了下来,眉梢轻挑,难怪后来她所收的消息掺杂真假,恐怕他早有所发现。

“王爷喝多了罢。”盛着月色清辉的洁净面庞,笑意渐渐舒展开来,一如缓缓流动的水纹,语笑晏晏道。

顾玄晔看着她装傻模样,并不挑破,看她骨碌碌转着的漆黑眸子显了灵动,难得瞧出了心思,心中一哂,想的怕是如何逃离自个身旁罢。此刻忍不住作了伤心神色,“撇去最后,本王可记得对瑶儿不比那宋将军差罢?”

项瑶闻言,原想折身离开的动作一顿,转过头来与他堪堪对上,眉眼落了寒意,哼笑了声。“你连他万分之一都不及,哪有脸比较。”

这话说的堪是大逆不道,已是撕破脸,顾玄晔脸色极是难看。

“噢,我差点忘了,王爷的好是要人命的,可怜我那妹妹痴心交付,落了这么个下场。顾六行不得那事,王爷定不知道罢?”项瑶好整以暇地凝着他,果不其然见他神色倏变,嘴角笑意噙了满满恶劣,“王爷,弄死自个亲生孩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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