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延好整以暇的看着西周公姬朝,缓缓道:“尚无定论,不知王伯可有见教?”按照辈分,姬朝和周慎靓王平辈,且年龄较周慎靓王为大,所以姬延一直称他为王伯。
姬朝明显松了一口气,略作思量,高声道:“见教不敢,但本公有几句肺腑之言上呈大王。”
“王伯请说。”
“想我姬姓一族,乃上天所遣治理天下的天潢贵胄,自先祖武王兴义兵灭商而建周,至今已近八百载,制定礼仪教化臣民,开辟井田养育八方,分封诸侯无数,开拓疆域无边,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歇了口气,姬朝继续道:“秦国作为我大周分封的西部诸侯,按礼应该岁岁来朝,年年来贡,以前做的还像个样子,但过去百余年来,基本不再朝贡,野蛮之邦,不服王化,我泱泱天朝自有肚量,就不予计较了。”
说到这里,大堂中响起一片嘘声,姬延也是暗自摇头:不予计较?你拿什么去计较?人家有新军二十余万,且训练有素,装备精良,其中的数千铁鹰锐士更是精锐中的精锐,算的上是这个时代的特种部队,直接平推过来将王城都给你填平了,你敢计较么?想到王国的没落,嘴里发苦,心中发涩。
姬朝对嘘声却充耳不闻,声音越来越高昂,语气越来越铿锵:“何曾想,时至今日,这个蛮邦越发的嚣张跋扈,居然敢向我洛阳王都发兵,这是以下犯上,这是以子犯父,礼崩乐坏、人心不古啊!对于这样的野蛮之邦,大王就应该兴我王师,予以迎头痛击,只有将其军队打痛打垮了,才能让其再归王化、重修礼乐,也为天下树立一个榜样。当然,这个蛮邦兵多将广,颇有些战力,但只要天子兴王师,赵齐韩魏楚燕宋鲁卫等各国都会发兵讨秦,到那时,兵将何止百万,灭掉这个不知死活的蛮邦也只是举手之劳。”
大殿中一片寂静,但温度却明显上升了。虽然大家都明白这是西周公的煽动之词,却不由引发了心中早已消失的宗主国民的豪情,不知不觉间对秦国充满了同仇敌忾之情,甚至有人在小声附议。
姬朝说完,脸上已是一片潮红,因讲话太过用力而急促的喘着大气,他满意的看着大殿中百官渐渐升起的激愤之情,充满期待的看向姬延,相信自己这一番声情并茂的慷慨陈词一定能让这个小屁孩激动不已,马上就会兴兵作战。可姬延脸上冷冷的却没有任何表情,也不说话,只是定定的看着他,这让姬朝的信心慢慢动摇,就如洛水一般滚滚东去,渐至消失不见。
姬延心中冷笑:好你个老不休,居然煽动起我来了,还一副尊王守礼的模样。去年闹饥荒,我向你借钱借粮的时候,好说歹说还得打欠条才借到打发乞丐般的一点钱粮,怎么那时候没见你这么慷慨?前年大旱,王田缺水,想从你的水渠上放点水,居然要我拿粮产的两成作为交换,怎么那时没见你这么慷慨?过了良久,他才淡淡道:“王伯的话孤知道了,请坐吧!”
姬朝懵懵懂懂的走向为他设立的案台,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了地方,这还是那个没心没肺,易怒易笑毫无城府的小屁孩吗?
东周公姬根端坐案边冷眼旁观,在来的路上,他和姬朝早就商议好了要如何如何去引导姬延兴兵,这样一个小屁孩,还不手到擒来,对于结果是成竹在胸,所以一直非常淡定。但姬朝一番话似乎对姬延毫无影响,难道说在我们来之前他们就已经议定投降了?这还了得?于是他再也没法蛋定了,腾的起身,高声道:“大王,西周公之言入情入理,更合乎周礼,本公深感认同,还请大王速速兴我王师,教训教训这个目无君父的西部蛮邦。”
对于姬根,姬延更是恨得咬牙切齿。姬根是姬延爷爷周显王的弟弟,所以他一直尊呼其王叔公。姬根对姬延却从来没有臣子的自觉,一向当自己是天子的尊长,视天子为无知小儿,偶尔来一次王城总是对天子耳提面命,甚至动手揪他耳朵。百官对这个东周公也是敢怒不敢言,他本就有造反的前科,所在的巩地更是富得流油,有足够的钱粮养兵,如今也是带甲数万,若是惹怒了他,谁知道他会不会再向王城兴兵。
当年姬延即位之时,姬根居然带着整整一军万多人马的队伍来到王城外,说是为天子贺,吓得王城臣民惶惶不可终日,姬延也是整日担惊受怕,提心吊胆,不知道这个老东西要干什么。直到四天后韩国派出了八千军马直逼巩城,姬根大惊失色之下,才匆忙回师将队伍带走了。当然韩国也不是为了勤王,而是不希望由姬根造反自己做了天子,谁知道这个好战的老东西做天子之后会出什么幺蛾子,一个十二岁的少年天子多好啊,肯定老老实实的待在洛阳,不会有任何意外发生,韩国这个靠近王畿的诸侯国才能心安。
姬延面无表情的说道:“王叔公所言,孤亦非常认同,奈何我王室缺兵少将,粮草全无,若勉强而战,恐城毁人亡啊!刚才廷议,百官多以早降劝孤,孤也颇为意动。”
姬根一反云淡风轻的神态,急切的说道:“大王不可啊。且不说我姬姓八百年王统不容亵渎,就算气数已尽,也不能亡于你我之手不是?否者必然是史官笔伐,后世口诛之结局,为大王千古名声计,也须奋起一搏啊!”满脸忧国忧君痛心疾首的神情。
姬延心里好笑:先是姬朝老儿以上天所遣贵族来诳我,现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