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至一半,始终保持安静的苏才人终于起了身。皇后的目光向她身上渡去,苏才人忙低首,托一侧的宫婢前去带话,说自己要去更衣。最近苏才人还算老实,出事已近一年,皇后也不似起初那般严盯着她,没多说什么,便放了行。

虞真真不动声色地等了一会儿,待有个内宦上前奉汤的时候,她忽地站起身,一碗半烫的莼菜羹好巧不巧地撒了虞真真一身。

那内宦愣了须臾,待觑及虞真真几乎降至冰点的眼神时,方骤然惊醒,忙不迭跪地告饶。那厢皇帝正与安国公说话,听到一旁动静,止住话头,偏首看了过来。

周励面有薄怒,连皇后的眼里都起了责备之意。

虞真真一拂宽袖,袖边儿轻巧从那内宦的发顶扫过。“请皇上、皇后娘娘容臣妾先去更衣。”

“去罢。”周励没等皇后发话,率先吩咐下去。虞真真欠身一礼,从一侧悄然退出殿去。周励见虞真真走得远了,一双黑瞳戾气乍现,低声下令:“把这没眼里健儿的拖下去杖毙。”

皇后张口欲劝,而皇帝却极快地转过身,恍若无事一般,重新与安国公聊了起来。皇后无法,只能眼睁睁地瞧着董玉成将那内宦的口鼻一捂,生拉硬拽地拖了下去。

这虞氏……倒是愈来愈能影响皇上的心意了,皇后垂下眼睫,将心中翻腾的情绪一一掩去。她昔日劝住皇帝待孙氏的心思,今朝的虞氏,可还是她这个一国之母所能控制的人?

皇后重新睁开眼,游离的目光飘向殿下正与禁卫军统领交谈的宁武侯,静默未语。但愿皇上对虞氏一族的忌惮之心尚在,不然事情就更棘手了。

这厢虞真真与冬青、茯苓一并出了瑶光殿,虞真真看了眼还未走远的苏才人,转头向冬青吩咐,“你赶紧回徽兰殿给我取条襦裙来,碧色青色最佳。”

冬青称是而去,虞真真待她走开了一些距离,才吩咐茯苓去追上苏才人。

茯苓一阵小跑,方将苏才人叫住。苏才人一脸疑惑地等着虞真真迟迟步至,继而欠身一礼,“臣妾参见宸婕妤。”

“妹妹起来吧。”虞真真一脸漫不经心,“苏妹妹这是要去哪儿?”

苏才人虽不待见虞真真,此时两人地位有殊,她也不敢不答。“回姐姐,臣妾是要去云浮台更衣。”

虞真真莞尔,“倒是巧了,我正也要去更衣,便与妹妹一道儿吧。”

言罢,她并不问苏才人愿与不愿,率先迈出步去。苏才人是等虞真真说完方注意到她裙上的汤渍,知她并非作伪,一时无法,只能尽快随上。

这两人素来不合,凑在一起也并没什么热络话说。加之虞真真又始终一脸淡漠,苏才人益发不敢主动搭茬,就这样,两人安安静静地便走到了云浮台。

云浮台是离瑶光殿最近的一处宫苑,闲置已久,院落中的大多陈设都已经蒙了尘。茯苓进了屋中,先用自己的帕子垫在椅上,供虞真真落座。因冬青尚未取衣过来,虞真真便只沉默候着。

这时,一旁的苏才人显出了些坐立难安,瞧着手脚都不知该往哪儿放似的。

虞真真忍不住一笑,苏才人怕是以更衣为借口,出来“方便”的。虞真真并不在这上面为难她,将苏才人上下一打量,接着道:“苏妹妹自便即可,不必管我。”

果然,苏才人面上微红,向虞真真一礼,躬身退了出去。跟着她的一个宫娥见状,也要一起出去,孰料,虞真真却凉凉开口,“且慢,你……你叫什么?

那宫娥与苏才人俱是一愣,片刻方反应过来,“奴婢蔓儿。”

“嗯,蔓儿,我让你家主子自便,可还没让你自便呢。”虞真真吹着指尖儿上沾得浮尘,悠哉得很。

蔓儿倒不愧是皇后挑的人,将人眼色看的十成十,虞真真既刻意刁难,她只温顺受着,当即便跪在地案上。“奴婢失礼,请婕妤降罪。”

虞真真瞭了她一眼,并不着急理她。“苏妹妹,你可以自便。”

苏才人闻言,也不敢再在原地耽搁,径自去寻恭房。等苏才人走了一会儿,虞真真方再度开口,“叫蔓儿是吧?去沏壶明前龙井过来。”

云浮台离瑶光殿虽近,却到底是空置多年,连点儿茶叶末子都寻不到。蔓儿闻言,便知虞真真这般吩咐,不过是刁难她罢了。可纵然知晓,蔓儿也不敢轻易顶撞虞真真,当下叩首应是,躬身退出了云浮台。

待苏才人回来,便只见虞真真和茯苓主仆两人在厅中坐着。虞真真以手直颐,一张盈盈笑脸正对向她,苏才人一愣,忙垂首行礼,“臣妾参见宸婕妤。”

“苏妹妹的礼数愈发多了。”虞真真收起几分笑意,果然,寡笑的人就算真心实意的笑,别人也当你是口蜜腹剑笑里藏刀,还是不吓她了。“坐罢。”

苏才人称是,谨慎地落在虞真真下首,心里忐忑得很。

虞真真抚着裙上的汤渍,眉间厌恶之情甚浓,“苏妹妹如今在长宁宫住得可还好?陆采女既已挪了出去,那长宁殿……也空了好些日子了吧?”

苏才人悄然打量着虞真真,见她眼底俱是烦意,答话时便小心起来。“回姐姐,臣妾一切尚可,长宁宫无主妃,主殿空置也是常理,承仪殿不也空着呢吗?”

虞真真勾唇,逸出一声轻嘲之笑,“好好的主殿,空着就白费了,怕用不了多久时日,就会如这浮云台一般冷清了吧?”

“各宫主殿每日都有人清扫的,想来,不会这般寥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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