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听到是陆负箫的声音,身形一动,窜入一旁的灌木之中,心中疑惑还未落下,便听得另一个人道:“陆叔叔,小侄叫你出來,自有要事相商,”
“是文大哥,”鱼幸口中“文大哥”三字险些脱口,终究是强行忍住了,
陆负箫道:“好,我也正有些事情要与你说,咱们到那里去,”说着往东首一指,携着文逸之手举步往前走去,
鱼幸心想:“文大哥是文右丞相的义子,陆师叔是大宋的左丞相,他称呼陆师叔为陆叔叔,那也是情理之事,他们夜來此处,定然是商议军国之事,”百无聊赖,便要抬步离开,忽然想到陆秋烟临走前说的“原來文大哥说的都是真的”这一句话,心中一震,暗想:“我且听他们说些什么再走,”
思索间,陆负箫与文逸已走到海滨旁的一块大石上,文逸让陆负箫先行坐下,这才坐了下來,两人坐下的地方离鱼幸不过三丈之远,是而他们的神色举止,他都看在眼里,
陆负箫道:“贤侄,现在只我们两人在此,你有什么话,便直说了吧,”
文逸道:“陆叔叔,你老人家不是正有一些话想要对我说么,还是你先说吧,待你说了,小侄再來与你说过,”
陆负箫只道他尊己为老,便道:“那好吧,”仰天长长叹了一口气,道:“你爹爹死了已有三年了吧,”
文逸听他一说,极为动容,道:“爹爹在柴市尽忠,已有三年之久了,”
鱼幸暗想:“柴市尽忠,他们说的是文丞相,”
陆负箫抬头看向海面,目光远远送出,只见海天交接之处,一弯新月缓缓升起,又喟叹一口气,道:“是啊,时光如水,一不小心,就过去这许多日子啦,”
文逸不知他想说些什么,道:“是啊,不知不觉鞑子都当权七八年了,陆叔叔,昨日一战,蒙古鞑子仓皇而逃,大是壮了咱们宋人的威风,”
陆负箫不置可否,念道:“十年旧事,醉京花蜀酒,万葩千萼,一棹归來吴下看,俯仰心情今昨,强倚雕阑,羞簪雪鬓,老恐花枝觉,揩摩愁眼,雾中相对依约, ”
念罢拍了拍文逸的左肩,又念道:“闻道家燕团栾,光风转夜,月傍西楼落,打彻梁州春自远,不饮何时欢乐,沾惹天香,留连国艳,莫散灯前酌,袜尘生处,为君重赋河洛,”
文逸听他一念,往事如流水浮上心头,萦绕难去,道:“陆叔叔,过去便过去吧,如今你苦守海岛,不也过得好好的么,”
陆负箫道:“蒙古人侵占我大宋江山,欺辱我大宋子民,我这七八年來,每日都是活的惶惶恐恐,沒曾有过一天安稳的日子,”
文逸道:“陆叔叔忧国忧民,实乃我大宋之福,”陆负箫眉头深锁,黯黯道:“只可惜华夏寸土,已被外族贼寇所玷污,其实我一直在想,我若是如你爹爹一般,撒手去了,那也好过今日之局面,当日文丞相是在五坡岭被俘虏的吧,唉,他书生意气,吞食龙脑未死,在他身边,又多英雄之辈,邹洬、刘子俊、萧明哲,杜浒是是君子,你爹爹不惧淫威,不向外族屈服,更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大丈夫,而我却是个彻头彻尾的大懦夫,”
文逸心中一惊,说道:“陆叔叔,你何须说这般丧气话,若你一个想不开,这沧月岛上的数万人马,如何安置,”陆负箫道:“我每多活一日,便想起对不住我大宋男儿,心中愧疚弥深,每日便是寝食难安,”
文逸忙道:“陆叔叔,你是多虑了,你以退为进,深居海外,每日秣马厉兵,实是个万人敬仰的大英雄,大丈夫,如何说对不住大宋之人,”
陆负箫问道:“是么,你也这般认为,”文逸站起身來,喜道:“不错,小侄能來岛上,能与陆叔叔并肩御敌,心里说不出的欢喜,”
陆负箫道:“你坐下吧,只是如今鞑子退了回去,我心里却沒有一丝的欢喜,反倒是更加担忧了,”文逸不明所以,问道:“担忧,陆叔叔,你担忧什么,”陆负箫长叹一声,并不言语,
文逸道:“陆叔叔,你有话且说,只要用得上小侄的地方,尽管吩咐便是,”陆负箫听他一说,忙问道:“当真么,”
文逸道:“小侄虽不是圣人君子,但自小受爹爹教诲,却也是个言出必践之人,”
陆负箫道:“那好,你知我负箫二字,是何意思,”
文逸饱读诗书,如何听之不出,却道:“小侄愚驽,却是不知道了,不过我且胡乱猜上一猜,陆叔叔名讳中‘负箫’二字,恐怕是谐音之意,”
他见陆负箫点了点头,又道:“既然小侄说中了,那便索性说下去吧,依小侄看來,想要兴复这个‘肖’,只怕少不得流血杀人,任重而道远,”
陆负箫听他一说,只觉全身热血沸腾,眼冒精光,道:“任重道远,死而后已,哪怕流血身死,亦余心之所好兮……”文逸接口道:“虽九死其犹未悔,”陆负箫怔怔地看着他,忽然紧紧握住他的双手,两人心照不宣,仰天哈哈大笑,
陆负箫念道:“胡虏铁蹄怨,中原角声寒,下两句怎么说來啦,”
文逸接道:“纵使身名裂,不驱怎归还,小侄信笔涂鸦的,倒是让陆叔叔见笑了,”陆负箫神色一峻,道:“怎么会,你在淮水一带领兵与元鞑子周旋之时,军中传颂的,便是这二十字吧,”文逸道:“不错,”
陆负箫道:“好,今日我要与你说的便是,鞑子既然退去了,必不会善罢甘休,如今沧月岛上马肥弓强,兵多将广,只是地方太小,终究不是长久之计,若是鞑子不日后引兵來岛上,从四面围困,断了粮草,那沧月岛上的数万兵民,饿殍遍岛了,”
文逸容色一展,道:“是啊,小侄也有这般看法,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