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那床头坐了许久,不知是几时候,烛火突然摇曳不止,似有风吹进这屋中,他这才缓缓起了身。
此时此刻封逐月早已熟睡过去,他离开床头,迈着极为轻巧又缓慢的步伐朝着窗子边上走去。此时此刻,他俨然已是满心戒备。窗子是他亲手关上的,屋内的冷风是从窗外传来的,他自然知道窗子是关禁了的,那么又是什么人打开了窗户呢?
他想着若非是自己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封逐月的身上,他也不至于什么也察觉不到。他一面这样想着,一面谨慎地朝着窗边走了去。轻巧缓慢的步伐未曾发出一点声息,烛火却被外边的风声吹动的摇曳不止,只听着轻微一声响,烛火竟是熄灭了。四下骤然陷入一片黑暗之中。唯独剩下窗外隐隐照落进来的月色,朦朦胧胧,带着几分雾里看花的迷茫和莫名的危险气息。锦瑟只觉得心中隐隐一颤,眉头也不由微微皱了起来。他却并没有就就此停下步伐。他只是放慢了脚步。
有凉风吹在身上,他距离窗边越发近了,零碎的月光也可照落在他身上。朦胧的月色俨然叫人生出几分如梦如幻的错觉。他走到窗子边上的时候下意识停下了脚步,心中想着转身去看看封逐月。如是想着,他便转身去看了封逐月,那张仍旧处于熟睡之中的面容,此时此刻尽然都是恬静安好。因着那边并没有什么光,他其实并不能真的清楚地看清楚封逐月的脸,但他远远地看了一眼那张睡颜,便觉心情好了许多。这样淡然又平静的感觉,竟是如此美好。若是从前,他是从未曾有过这般感想的。没来由地咧嘴笑了笑,才又缓缓走到窗户边上。
窗外空无一人,四下安静无声,月色如同一层淡淡的薄纱一般眼下这个时候正是进入梦乡无忧无虑的时候,这样寂静而如梦似幻,锦瑟却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睡意。四下纵然仿佛是空无一人,但若是四下真的没有一个人,分明已经关紧了的窗子又是如何打开的?他再一次皱起了眉头。这一晚他是不打算再睡下去的。
正是这个时候,却又突然想到了什么。他本不愿意为不确定的事情冒险。思来想去,却从窗户一跃而出。他出了封逐月的房间便去到了后院。后院早就是空无一人。
俨然也是一样的一片寂静,这样的寂静无声之下,他轻微而缓慢的脚步声音穿过没有人烟的小路,他终于在一处松柏树下见着一个熟悉的身影。这也仿佛应证他的猜测是果真没有错的。
他缓缓走到那个身影身边,那人果然是飞影。他想,除却飞影以外,他也猜不到会是其他人。但若是其他人,他本是不会寻着出来的,但若是其他人,暗中自然又有飞影在守着,他也没有什么不放心的,飞影既然是听命于赫连文之,他自然会好好守在暗处,他是极为尽心尽力的人,也是对赫连文之忠心耿耿的人,他做事不会出一点差池,便是方才在窗外留下声音的人不是飞影,他也并不担心自己离开后会无人守在封逐月的身边。恰恰相反,飞影的能力远远在他之上,他虽然一直都寸步不离守在封逐月身边,但即便没有他,封逐月的安危也是一样不会有问题的。赫连文之早就为封逐月做了如此周密的打算,而他……大概也本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角色吧。
他不知是否因着如此,他竟将对赫连文之的怒气和怨念迁怒到了眼前这人的身上。只不过他对飞影本就是敬重又畏惧的,他们素来也不是多么亲近的人,纵然飞影也曾经让他觉得感动万分,只是自知晓原来飞影早就被赫连文之派在暗处起,他对飞影的那种感动万分便在顷刻间变成了变质了的茶点一般不是滋味。他对飞影的态度也很快从感动万分又变回了从前的敬重又畏惧。因为他知道对于飞影而言,赫连文之和赫连山庄才是最为之重要的一切。而他早就背叛了赫连文之和赫连山庄,他甚至早有想要与赫连文之和赫连山庄为敌的打算。他与飞影之间,便不是上属与下属的关系,也是不太可能成为朋友的。他甚至想从飞影口中套得关于赫连文之的消息。他曾经恨不得赫连文之永远也不好再回来,这一点若是被飞影知道,还真不知道飞影又会露出什么样子的表情。他是赫连文之的暗卫之一,也是赫连文之素来最为信任的人之一,也更是赫连山庄的一大肱骨之臣。而他,他早就离开了赫连山庄,却仍旧还要忍受着赫连山庄的束缚。只因为赫连文之轻易便能将他置于死地,而他曾经和赫连文之做出的约定,早就覆水难收。
他在昔日之所以会愿意做出那样的约定,也是因着他万不曾想到赫连文之要的条件竟然只是要他离开封逐月的身边。而那个时候,他还未明白自己对封逐月的感情竟然是喜欢。想来若非是赫连文之,他本是永远也不会明白那究竟是如何一种感情。只是……在赫连文之告诉他那是如何一种感情的同时,他却也注定要失去这一份感情。他素来未曾想过要同赫连文之争夺什么,他自小在赫连山庄长大,他以婢女的身份隐瞒自己真实的身份才得以存活到今日,背叛赫连山庄之后赫连文之发现了他真实的身份,他本可以轻易将他杀死,他却未曾这样做。他想,赫连文之之所以如此,也是为了折磨他吧?他知道他喜欢上了封逐月,也知道那时候的他还未曾全然明白那是一种怎么样的感情。于是,他亲口告诉他那究竟是一种怎么样的感情,又亲手将一切剥夺。而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