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薛家,落春见他们一行在进城之前在城外的茶摊上遇到的霍镖头和他的儿子霍青出现在薛家,正坐在薛家的客厅,由贾琏和薛姨妈陪着。只是气氛看上去很是尴尬,不管是霍家父子还是贾琏及薛姨妈在看到柳湘莲之后,都不约而同的松了一口气,看着他的目光发着光,充满了感激,好像他如同救苦救难的大救星一般。

待落春听柳湘莲和霍家父子的谈话她顿时明白为什么贾琏和薛姨妈会露出这样什么情来了。不是说这两位不会陪客,只是霍镖头和霍青乃是市井人物,而贾琏和薛姨妈这两位,还真没和这样的人物打过交代。

贾家虽然比起那些积年的世家底蕴不够,但是到了贾琏这一代,是富过四代的,不说贾琏之前的交际范围,就说现在,贾家虽然败落,但是到底在落春运作下还是有几分底子的,当个乡下土财主还是一点问题都没有。说贾琏并非念书的料,可是身为侯门公府的长房嫡子,到底也曾经读书识字,落春估计他的文化水平和受“女子无才便是德”影响,因此不曾让她十分认真读书,只不过认得几个字,以纺绩女红为要教育的李纨相仿。他这点文化水平在读书人眼中自然不算什么,不过比起大字不识几个的霍家父子强太多了,眼界方面更是甩了他们十八条街。所以哪怕贾琏一直被称作于世路上好机变,言谈去得,可是霍家这两位和他的生活相隔太远,而且又是个老实头,所以两边根本说不上什么话。

薛姨妈是个内宅妇人,哪怕薛家已经落到了这个田地,还是固守从小到大受的根深蒂固的教育,宁肯求助外援,也不肯抛头露面料理外面的事,除了自家和亲戚家的男丁,她顶多隔着屏风和家里的男仆或者家里生意的掌柜们来往。只是那些人,哪怕是给她打工的,在外面也都是有身份的,她从来都没有和霍家这种真正的“泥腿子”打过交道,不要说结识,若非这次,恐怕根本都不会有什么接触。以前若是见到这种人,薛姨妈恐怕连眼皮子撩都不撩一下,根本不入她的眼,如今却有求对方,就算薛姨妈能接受这个身份的反转,但是你让她一位高门大户的贵妇人和外面的升斗小民,还是两个大男人聊天,你让她和他们聊什么?

柳湘莲虽然是世家子弟出身,但是因为家业早败,父母双亡,他又爱天南海北的跑,所以三教九流的人结识不少,阳春白雪和下里巴人都来的,因此在柳湘莲回来之后,很快屋里的气氛就变得热络起来了。按照规矩,作为未出阁的女子,落春应该避讳一下才是,但是霍家父子明显不讲究这个,而她也不想躲到屋里去,因此就大大方方的坐到一边倾听他们的谈话,引得薛姨妈和贾琏频频往她这边看。

虽然薛姨妈将自家的事拜托贾琏来帮着办理,可是贾琏毕竟姓贾,不姓薛,终究是个外人,有些诚必须要薛家人出面,比如现在,所以类似这种情况下,没有个男人在家的薛家,哪怕薛姨妈是个女子,还是个寡妇,但是她也只能顾不得规矩,列座代表。当然,和霍家父子这样的“大老粗”就算薛姨妈想讲规矩也讲不来。在薛姨妈看来,她这样是没办法,但是落春却未免有失体统了,她有心说落春两句,话到了嘴边终究咽了回去。不是她不想,而是通过她们一家借住在荣国府的那段时间,了解到落春是个主意很正的人,就连贾母都拿她没奈何,因此就算说了,落春也未必会卖她的账。真要被落春给撅了回来,她可就丢脸。再者,在座的还有贾琏,那可是落春的哥哥,他们才是一家人,既然他都没说什么,不嫌丢脸,那她又何必多这个嘴,讨这个嫌,因此薛姨妈干脆闭嘴了。

其实薛姨妈想错了,贾琏不是不想管,而是他有心无力,根本管不了。原来在府里的时候贾琏曾听说说“落春能做邢夫人一半的主”,但是在贾琏看来,哪里是一半的主,根本是落春说什么就是什么,但凡落春说什么,邢夫人无不依从。若是在贾府的时候,虽然邢夫人宠着落春,但是贾琏还是能仗着哥哥的身份说落春两句。如今没了爵位,一家人成了平民百姓,搬到乡下,靠着是邢夫人的体己过活。吃人家的嘴短,落春是邢夫人捧在手心的,邢夫人对她可谓是千依百顺。按照规矩,落春就不该跟着柳湘莲到薛家来,哪怕身边有郑嫂子跟着也不行,但是人家就这么大模大样的来了。贾琏当然知道邢夫人这样纵着落春不妥,但是他又能说什么,关键是说了也得有人听才行。

再者,通过邢夫人让落春跟着柳湘莲一起出来这件事,他看了出来,邢夫人这是择定柳湘莲为婿了。说到底,教导女孩学规矩,终究是为了能给她们结一门好婚事。柳湘莲这个妹婿,如果荣国府还在的时候,自然算不上什么好亲事,但是以贾家现在的状况来看,还是很不错的。贾琏和柳湘莲打了这么些日子的交道,对柳湘莲的个性也有那么一点了解,他是个不拘礼数的人。对落春的种种不合规矩的做法并没有什么异议,反而表示赞同,既然人家未来的丈夫都没意见,那么他又何必多事,因此看了落春几眼,见她不自觉,贾琏干脆睁一眼闭一眼,任由落春就这么去了,不管了。

就在一行人在柳湘莲的带动下说的热闹的时候,宝钗从外面走了进来。端着茶杯正在喝水的霍青看到虽然一身荆钗布裙却难掩国色的宝钗顿时直了眼,心神恍惚,手里的粗盏没攥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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