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玖越漫步而来,走近天子御案,殿外夕阳漫天,他周身光晕流转,衬得他一袭冰色白衣染上三分血色,恍惚竟是刚刚自血海而来,带来若有若无的血腥之气,冷冽而肃杀,凉薄而嗜血,让得正弓着身的人,脊背越发的曲折了,连呼吸都是颤抖。
“下官见过越王。”
沿途无数官员朝他行礼,他看也不看,只带起一团冷凝凉气,玉色翻飞,他径自来到御案之前,朝着正注视着他的宏元帝,俯身行礼。
“儿臣参见父皇。”
他微微俯身,肩后乌发随着他倾身的动作沿着白衣向前倾泻而去,微微荡在胸前,将颈子处裸露出来的那一抹雪白半遮半掩,划开一蓬极致的景,迷离着人悄悄瞥来的视线。
宏元帝看着他,心中大定:“越王来了,快起。”
他依言起身,周围众多官员这才敢随着起身。
见正主千呼万唤终于进宫来,宏元帝看得细致,看清他眼梢中隐约有些疲惫,似是刚回京就立即进宫了。皇帝向来都是疼儿子的,当即也不说废话绕弯子,直截了当的问:“你看过太子了?”
慕玖越实诚的摇头:“儿臣进宫便来拜见父皇了,未曾去探望太子皇兄。”
虽然没去看,但也听说慕初华中的这个毒,似是十分霸道,这都快要晚上了,竟是从早朝昏迷后,到现在还没醒。
不过却是真没醒,不是装着不醒。
慕玖越心中清楚,这个毒其实也只是看着霸道而已,不出子时,太医院绝对能研制出解药来,慕初华服用解药后休养两日,便能彻底好起来,莫说能要了慕初华的命了,连半点身体根基都不会伤到的。
这只是一个很简单的计谋而已。
可偏生,这么简单,谁都伤不了的计谋,却是足以让他和太子之间的关系,更加的水火不容,动辄便是要斗个你死我活,好让暗中那人坐收渔翁之利。
而父皇召他进宫来,为的虽是想要洗清他毒害太子的嫌疑,但未尝也不是存了想要试探他的心思。
父皇想要试探他,他对于慕初华,到底是以一种怎样的态度。
看他是不是想除了慕初华取而代之,还是对慕初华的位子根本不感兴趣?
因为宏元帝敏锐的察觉到,自己这么个儿子,近段时间里的所作所为,尤其是这几日的出京游玩,看似是在毫无余力的打压着太子,并适时的躲避着风头,但实则,他所做的,压根不是为了削减太子的势力,也压根不是为了壮大自己的势力。
他为的,根本不是太子。
那他为的是什么呢?
宏元帝毕竟是宏元帝,在龙椅上已经坐了整整二十五年,什么大风大浪什么心思计谋没见过。
所以,这位帝皇隐约察觉到,自己这个儿子,似乎是在下一盘很大的棋。
而这盘棋有多大?
大到自己这个当父皇的都是半点风声都没有收到。
所以,宏元帝想要知道他的这盘棋究竟是怎样下的,又想知道太子这么中毒昏迷,能带给他掌控着的棋局如何的变动,这才一连三道圣旨将他召进宫里来,想要看看他会如何做。
言归正传。
慕初华中毒,这事儿的确不是慕玖越干的。
这一点,谁都知道,可谁又都在装着不知道。
毕竟证据确凿,太子东宫里的熏香真真切切是过年时他送给太子的,内务府里明明白白地在册子上记录着,这点无论如何都做不得假;他在东宫里安插的也有自己人,这点也是做不了假的,因为前两日他才让自己的人暴露出一个,那么给熏香里下毒,这也就很显而易见了。
这一切看似是真的天衣无缝,是他慕玖越下毒谋害太子。
可在场的都是聪明人,就算再笨的一个,用脚趾头去想一想,也知道现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越王杀了太子,对越王而言根本是半点好处都没有。
因为宏元帝还没驾崩。
宏元帝还稳稳当当的坐在龙椅之上,莫说驾崩了,连半点风寒发热都没有,生龙活虎,正值壮年,皇权牢牢掌控在手中,将整个朝堂都给微妙的掌控权衡着。
官员们明面上分做了太子一党、越王一党、以及保皇一党和什么党派都不是的清流一派,但实则暗中如何波涛汹涌,宏元帝坐在最上头的位置,看得比谁都要清楚。
正因为清楚明里暗里的种种错综复杂,在替慕玖越将某些势力给摘除之前,他少说还能再继续当个一二十年的皇帝,如何能轻易将龙椅交给别人?
既如此,大权尚未旁落,慕玖越就急吼吼的想要除掉慕初华——
可能吗?
不可能。
宏元帝还在呢,他就敢当着老爹的面弑兄,这可不是要被全天下的士子们给活活用唾沫喷死?
——好你个慕玖越,又不是像唐时太宗那般皇帝驾崩了能让你来个玄武门惊变,你爹还坐在龙椅上不放手呢,你直接就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杀掉储君,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你说你这是死罪呢还是死罪呢还是死罪呢?
就你这样的人,还想代替你哥当皇帝?
天下千千万万的士子在这,你要真敢当着你爹的面踩着你哥的脑袋往那个位置踏上一步,一人一口唾沫星子也能喷死你!
所以,现在的慕玖越,没有任何道理要直接对太子本人下手,真想下手,也是得暗着来,且绝不能留下有关自己的蛛丝马迹,让太子静悄悄的“暴毙”了才好。
他这绝对是替人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