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紫骝(三上)
张金称心里很不高兴。在此之前,程名振从来没有当众顶违背过他的意思,也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心不在焉。虽然他非常清楚,年青人之所以表现异常是因为刚刚失去了兄弟,但心里就是不舒服。巨鹿泽这么大的家业,怎可能没个做主之人?如果家主的权威得不到维护,那岂不是眼瞅着要散架么?
程名振心里也很不高兴。他想为好朋友做些什么,却不知道到底该如何才能让二毛走得更安心些。自打周宁去后,便再没有女人能入王二毛的法眼。金银珠宝,眼下王家不缺。荣华富贵,他给不起。唯一能让他自己心里稍微安宁的举措,便是杀死更多的敌人给好朋友殉葬。可以河北战场目前的态势过于复杂,大军的确不该在滏阳城外干耗下去。
北面天空中突然涌现的火光解决了所有难题。
滏阳城起火了,守军窝里反了!城门大开,到处都有人在逃难!消息一传回张家军大帐,立刻激起了一片欢呼。老天爷都把肉烤熟了给大伙送到嘴边上了,大伙岂有不吃的道理?刚才所有争论,所有决议立刻被宣布无效。张金称亲自点齐大军,泰山压顶般向滏阳城南门砸将过去!
所有经过程名振训练的锐士被集结在一起,组成中军。杜疤瘌带领一万多衣衫褴褛的老喽啰充当左翼。郝老刀统率另外一万多人马组成了队伍的右翼。孙驼子、卢方元二人各领本部兵马,还有其他杂七杂八上不得台面的喽啰,乱哄哄地跟在队伍的后方,摇旗呐喊,以壮声威。
五百多名重装甲士簇拥着张金称走在队伍前方的正中央。他们的装备全是从最近几次大胜后的缴获中精挑细选的,远远超过了一般同僚,甚至比起最精锐的府兵也毫不逊色。为了避免程名振由于过于伤心而失去自制力,张金称命令少年人跟在了中军稍后的位置,主要负责保护张家军的战旗。敌军满打满算也超不过三千,冲到张字大旗下的概率微乎其微。
满打满算的三千残兵,也不可能堂堂正正地跟巨鹿泽群雄列阵而战。张金称的初步打算是这样的,他要先把所有弟兄开到滏阳城外,从气势上压垮敌人。然后亲自带领锐士冲击南门,令冯孝慈无暇他顾。这个时候,左右两翼弟兄就可以在郝老刀和杜疤瘌二人的带领下,绕到东西城门发起攻击。只要三路大军之中任何一路进了城,冯孝慈就非跟巨鹿群雄决战不可。届时所有锐士再大举压上,彻底将冯孝慈和他麾下的残兵败将碾成齑粉。
“到了这种时候,冯孝慈恐怕不会继续死守。他只要趁乱逃走,黑灯瞎火的,咱们很难抓得到他!”身为锐士营主要将领之一,周礼虎认为自己有责任于程名振状态低迷时对主帅做出提醒,凑近张金称耳边,低声说道。
“逃?”张锦程回头看了他一眼,鼻孔中发出冷笑。“冰天雪地的,他能逃到哪去?况且咱们要的也不是他的脑袋,而是滏阳城中的辎重。姓冯的跑掉更好,反正他早晚也是个死,省得老子再浪费体力!”
“主公说得极是,姓冯的回去也是被砍的脑袋,咱们犯不着跟他死磕!”周礼虎嘿嘿笑着,满脸茅塞顿开。
“你说什么?”张金称的脸色却突然变冷,皱着眉头追问。
“末将说的是,姓冯的仗打得忒烂,早晚得被狗皇帝给砍了!”周礼虎以为是周围的环境太嘈杂,影响了张金称的听力,将声音提高了几分,直着脖子喊道。
“前边那半句?”张金称轻轻带了带坐骑,眉头紧锁。
“末将,末将……”周礼虎吓了一哆嗦,犹豫了好一会儿,才试探着回应道,“主公,末将说主公,主公判断准确,料事,料事那个,那个如神……”
张金称的前进速度一变慢,整支大军的移动速度都不得不跟着慢了下来。训练有素的锐士营还好,在低级将领的控制下很快稳住了队形。走在阵后的杂兵们却乱了套,你撞我,我挤你,撞了个鸡飞狗跳,人仰马翻。
张金称没工夫理睬队伍后的秩序,一咧嘴,露出满口的大黄牙。“主公,这个词不错,谁教你的?”
周礼虎立刻有了精神,将胸脯一挺,大声回应:“报告主公,您既为河北之主,当然就是我等的主公。这不用教,根本就是顺理成章!”
“嗯!”张金称又看了一眼周礼虎,心里边比大夏天喝凉水还舒坦。“跟上,本大王今天吊民伐罪。待会儿交战,你来打头阵!让冯孝慈老儿看看我巨鹿泽好汉的厉害!”
“末,末将定然不辱使命!”周礼虎激动得浑身发烫,恨不能立刻插翅飞到滏阳城头去。可惜没等他长出翅膀来,夜幕深处突然响起了一阵剧烈的战鼓,“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稳住队形,结阵!”张金称的目光先前一直被城内的火光吸引,根本没留意到城墙根儿底下。正所谓灯下最黑,当他意识到敌军可能藏在城墙外后,再做调整已经来不及。冯孝慈带领着滏阳城内最后的力量迎头冲了过来,就像一支离弦的长箭。
“保护大当家,保护大当家!”周礼虎拔出腰间横刀,声嘶力竭。好不容易有机会表现,他却发觉自己霉运当头。冯孝慈老疯子几乎是正对着自己撞了过来,而自己只要后退半步,就把张锦程本人直接暴露在了右武侯这帮疯子面前。
锐士营平素与敌军交战,都是听从中军传出来的命令。白天用旗帜、金鼓和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