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宿舍把昨晚就理好的箱子带上,又去琴房拿了琴,两人就踏上了回乡的路,一个半小时后,预计车程还有一小时就能到了。

“到家了就别叫我大叔了,当心被你爸爸抽巴掌。”

“知道了,大叔。”

“估计我们要在乡下待很久,你好一阵都不能叫我大叔了。”

“知道了,大叔。”

“也不能叫我周子安。”

“知道了,周子安。”

“那你要叫我什么呢?啊哈哈哈哈,果然我好期待,可爱的肉嘟嘟的我家卿卿叫我子安哥哥的那个时候。”

易晔卿回头看他一眼,忽然说:“周子安,你在紧张,别不承认了,你这样反而像个跳梁小丑。”

车子毫无预兆地加速冲了出去,易晔卿伸手抓住顶上扶手时,还特别淡定地看了周子安一眼。直到车子在右侧应急车道停下,易晔卿的小心脏才敢接着跳。

当然,表面上看起来还是特别的淡定。

周子安开门下车,站在护栏边上抽烟,就在易晔卿的窗边。

易晔卿想问他,当年的事是不是还有什么隐情,可是看见他的样子,忽然觉得有点不忍心。斯人已逝,活着的人本就饱受折磨,何苦再去揭那个伤疤?自己的剧本一向就是周子安负心,李黎为情自杀,既然照着剧本演了这么久,不如就这么一路演下去,无论如何周子安就是一个薄情寡义的人渣,要替他洗白,估计太湖水全用完了,也还是没有半点用处。

这么想着,易晔卿就闭上了嘴巴。

到了外公家的时候,竟然看见了好久没见的自己的爸爸。

周子安替易晔卿提着箱子和琴盒,远远地打招呼:“易叔叔好。”

倒是易晔卿,站在他身后好一会儿,才开口叫了一声:“爸爸。”声音很低,低到周子安都差点听不见,对面的男人却还是笑着点了点头。

岳父生病,他回来,情理之中,意料之外。

易晔卿走前几步,越过周子安,又跟易德文擦肩而过,直接进了外公的房间。

妈妈正坐在外公床前喂药。

“外公。”易晔卿轻轻叫了一声。

“老师。”周子安跟着她进门。

“子安跟卿卿也回来啦?”外公的眼神很亮,虽然看不见,但是从外表看起来,跟正常人没有区别,“没有什么毛病啊,我挺好的,就是前几天下雨滑了一跤,大概脚有点肿了。”

看外公的样子,确实是没什么事。

“爸爸,我不是跟你说了么,眼睛看不见就不要弄那些东西了,我们都不在,出了什么事情怎么办。”

“知道了知道了,你一回来就说我。”外公看着刚才易晔卿和周子安站的方向讪讪地笑笑,“子安,你很久没有回来了,先去看看爷爷奶奶,再来陪我说话吧,就在隔壁,方便的,方便的。”

其实两人已经走到了床边。

周子安说:“没事,我看着老师吃完药再走,爷爷那里我已经去过了,他们也让我先来跟老师说话。”

“哈哈,这样也好。”

易晔卿已经接过了妈妈手上的药碗:“外公,吃药。”

“卿卿上大学了哇,来给外公讲讲学校的事情。”外公的眼神更亮了,大概很想念当年学生们围着自己的感觉。

“好啊。”易晔卿想了想,开始说,“宿舍四个姑娘都很好玩,有一个写文章很好,还有一个画画很厉害,给我画了好几张画,漂亮得都能去选美了......”

说了很久,一直到妈妈进来叫吃饭,易晔卿才停下:“我跟外公一起吃。”

也就是不去外面大桌上的意思。

易妈妈想说什么,看了看外公,改口说好。

晚上躺在自己以前的小房间,头顶上还是粉红色的床围,自己的腿却已经能伸到床外面了,所谓的物是人非。

手机在旁边震,拿起来一看,是一条短信。

----你心情不好。

----是啊,周总果然阅人无数。

----去拉琴,心情就会好的。

----想听我拉琴就直说,但是我的出场费很贵。

----五百。

----八百。

----成交。

摆好了谱架椅子,打开窗,果然对面的窗户也开着,一个人站在窗边,用晾衣杆子递过来一包东西。

以前自己被外公关禁闭的时候,不写满十张纸的大字不许吃冷饮,周子安就常这么递东西过来。这回的......易晔卿打开一看,是八张百元大钞和一包鸭脖子。

易晔卿在窗下椅子里坐好,想了想,把谱子翻到了《天鹅》那一页,是第一次见到大提琴的时候,李老师拉的曲子。

周子安躺在床上,听着隔了一条小弄堂传过来的琴声,他以前也听过这曲子,只是听说曲通人心,给易晔卿那小丫头拉出来,怎么倒是多了很多的幽怨哀愁。

以前拉琴的那一个,让他看到的是天鹅在水上悠游的画面,这个小丫头,给他看的却是天鹅顾影自怜。

以前那个人啊,想起来就嘴角带笑......

自从初中住校以后,易晔卿就没怎么回过小镇,逢年过节来走一趟,也不过是在外公家里坐坐,进出都坐车,镇上也没什么人看见她。

“你很久没回来,也要去以前的老师那里打个招呼,虽然时间短,毕竟教过你。”

“好的。”

教过她的老师很多,可其实易晔卿只知道唯一一个老师的家。上街买了一堆水果,易晔卿提着,往记忆里那个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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