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景福说到这里,又“吧嗒”了两下,吐了个大大的烟圈儿,方才继续说道:

“当年你爹我,是从逃荒儿走过来的。

逃荒路上,那卖儿卖女的事儿,多了去了。

那时候,你爹我还是个半大小子。

天天见到这种事儿,天天心里头憋闷得慌。

我那时候就想,以后啊,万一我要是有那个福气,成家立业、生儿育女了,我绝对不能干这种事儿。

哪怕真的吃不上饭了,大不了一家人饿死在一块儿,也不能卖孩子!”

“今儿个这事儿,我就拍板儿了,咱们老李家,不卖孩子!

老四,那二十两银子,你就当你没有那个命!”

李景福的声音不高,一个字一个字的,说的很缓慢,却掷地有声。

李榆垂下了头,长长地叹息了一声,闷闷地应道:

“我听爹的。”

李云柔的双眼,有一点儿湿润了。

她一向是个聪明伶俐的孩子。

之前李榆脸上,那明显很心动的模样,她怎么可能会看不出来?

大姑为了表示亲近,非要拉着她坐在自己身边。反倒让她把大姑和大伯父、大伯母之间的眉眼官司,看得清清楚楚。

看来今儿个这事儿,很可能是他们几个人合起伙儿来,谋算自己。

有那么一瞬间,李云柔都有些绝望了。

她真的没有想到,一向偏疼男娃的爷爷,竟然成了自己的救星。

最出乎她意料的,是爷爷竟然有这份魄力,竟然挡得住二十两银子的诱惑!

冯氏的眼泪,止也止不住,一个劲儿地往下淌。

不过这会儿,却是喜极而泣。

冯氏两边嘴角都翘得高高的,甚至连笑不露齿的规矩,都忘在了脑后。

李桃简直要气疯了。

莫非今儿个出门儿没看黄历么?

怎么一个个的,都变着法儿的跟她作对?

她一时间怒火中烧,竟然忘了尊卑,指责的话冲口而出:

“爹!你说得倒轻巧!

宋大官人那边儿,我都跟人家递过话儿了!

这到时候交不出人去,你老让我怎么跟人家宋大官人交代?

那宋大官人有钱有势,连县太爷府上,都是常来常往的。

咱的小胳膊,怎么扭得过人家那大粗腿?

咱们老李家,满打满算几十口子人捆在一块儿,也没个正经顶用的。

不过是一家子泥腿子,还以为自己多尊贵呢?

还整个不卖孩子!

那可是整整二十两银子啊!

就老四那样儿的,哪怕年年风调雨顺、无病无灾,他汗珠子掉地下摔八瓣儿,一辈子能攒得下来二十两银子不?”

乔细妹忍不住危险地眯了眯眼睛。桃姐儿这孩子,原本就有些势力虚荣。

没想到嫁了人以后,这个毛病竟然越来越重了。

乔细妹刚想开口,就听见李景福的声音,已经不紧不慢地响了起来:

“桃姐儿,这门亲事,你不是原本打算说给玉姐儿的么?”

李桃一下子被噎住了。

她忍不住恨恨地想,老李家人这噎死人不偿命的功夫,绝对是祖传的!

只听李景福慢声拉语地又说:

“玉姐儿是你老成家人,只要人家老成家人乐意,她的婚事,你咋安排咋是。

柔姐儿却是咱老李家人。既然是老李家人,就得守我老李家的规矩。

桃姐儿,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李桃哑口无言。

她眼睛都气红了。脸色难看得,简直就像刚死了亲爹。

宋走商许下的那一百二十两银子,早已被李桃看做了是自己的银子。

她甚至都已经盘算好了这笔银子的去处。

可是李景福这一拍板儿,这已经到嘴了的鸭子,就扑棱扑棱翅膀子,飞了!

而且李景福话里话外,分明是在指责她手伸得太长。

明明已经嫁人了,身为老成家的媳妇儿,却管上了老李家的闲事儿。

可是,让她掏银子的时候,怎么就不说她不是老李家人了呢?

李桃此时,只觉得无限委屈。

李梅偏又语气凉凉地开口了:

“李桃,咱娘总说咱们是亲姐妹,我就看在一母同胞的份儿上,认真劝你一句。

做人不能昧良心!

毕竟天道好轮回,善恶有报应!

缺德事做多了,容易倒大霉!”

李桃的火儿本来就已经拱到了头顶,此时听李梅说着意有所指的风凉话,终于再也按捺不住。

她“嗷”地一声蹦了起来,大吼道:“李梅,我跟你拼了!”

就要冲着李梅扑过去。

她此时一腔恨意,无处发泄。只想抓花李梅那张令人厌恨的脸!

可李桃蹦是蹦起来了,向前冲的时候,却没有那么顺利。

她一不小心,不知绊在了什么东西上,“噗通”一声,摔了个结结实实的嘴啃泥。

李云柔不动声色地悄悄收回了一只脚。

李桃这一下摔得很重,趴在地上,缓了半天,都没爬起来。

大家不知是吓傻了,还是对李桃不满,竟然没人想起来要伸手扶她一把。

李桃只觉得这一跤摔得,把自己个儿的面子,也给摔稀碎。

一片令人尴尬的寂静之中,李云柔走了过去,把李桃扶了起来。

其实李云柔也不想扶她。

但是没办法。

这一屋子人,就她一个小辈儿。

别人不扶也就罢了。

她若是敢不扶,回头这一屋子人,有一个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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