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田广荣用镜片后面的大眼睛看了看冯清水,就像不认识似得,转过头去望着其他人,最在那个嚷嚷得最厉害的小雀的脸上。

“还不是因为工记错了呗。”那个小雀不敢正视田广荣。

“你们这些人的工都不对?”田广荣又问其他人。

“给我们都少记了,给某些不上班的人却多记——”几个人声音不大说。

“怎么回事?”冯清水这才看到田广荣把头转过来,直视着他。

“反正我没有记错。”冯清水不敢正视田广荣,并不是畏惧,也不是敬重,而是内心里理亏,他感到无限的懊悔和自责,千不该万不该,不该鬼迷心窍给于小兰多记了工分,此时此刻,深知无力的辩白是皆是枉然。

接着,田广荣也不再细问,挥了挥手对围着的所有人说:“都上班去,这次的事情厂里会弄清楚的。”随后又对冯清水说:“你来一下。”

田广荣的办公室很大,大大的办公桌上放着三部电话,墙壁四周摆满了沙发,墙壁上挂满了大小不一的带框奖状和奖旗。

“你叫——”田广荣刚跨进门就一边扶了扶眼镜,一边假惺惺地问,像是在追忆,又像是在等待回答。

“冯清水。”冯清水一屁股坐在门口的沙发上,不假思索地回答,心想,既然犯到了你的手上,就一切悉听尊便了。

“对,对对,你看我这脑子,怎么就给忘了呢?清水,是叫清水。我们还在一个宿舍里呆了那么长时间。”田广荣在冯清水的对面坐下来。

冯清水接上说:“是啊,刚上高中那会儿。”

“听说厂长安排了一个记工员,没有想到是你。”田广荣脸上挂着笑,与高中那时判若两人。

进厂子里的人都要注册登记,有名有姓,他怎么会只知其人不知其名!

“其实——”冯清水想再解释什么,被田广荣打断:“这些人都是些豆大字不识三个的粗人,别往心里去。以后注意点就行。”

“其实,真的没有给他们少记。”冯清水还是想辩白清楚。

“清水,你就别说了。我想你和他们都还不惯,也不会有任何过节,没有理由要给谁少记。可是,你是不是给于小兰多记了呢?”田广荣话中有话。

“这——”

“你不会是听别人说于小兰和我搞对象就有意给她多记工分吧?”田广荣狡黠笑了笑有意说。

冯清水的心里无疑又打过一道闪电,于小兰与他搞对象,那天晚上她为何只字未提呢?并且还装得那样清纯。原来也就是想骗多记点工分而已,他的内心顿时充满了愤恨和失落,竟然因为她,导致了今天无法形容的尴尬和窘迫。

有了田广荣“义不容辞”的“担待”,这一场暴风骤雨搬的风波又在滚滚雷声中不了了之。冯清水不得不从心里感激这个在自己心目中印象极坏的大宿舍同学。

接下来,于小兰好几次又要约她出去看电影都被他拒绝了,他的心情大有唯恐避之不及的意味,在他的心里,于小兰的形象一落千丈,就像聊斋里的狐狸精一样阴险,诡秘。

于小兰不会听不到那天发生的事,没有想到一件普普通通的不足一提的小事竟然会被别人放大到如此严重的地步,也没有想到与冯清水联系感情的红丝带竟然惹出了这么大的风波,甚至于严重伤害到了冯清水,她委屈,忧伤,悲愤,自责。再加上冯清水一直不给解释的机会,使他愈发痛心疾首,自觉愧对。

在彷徨、踌躇、犹豫、徘徊之后,她下定了最后决心,经过好几天的酝酿,写了一份有四页多的信文,这是她平生以来作过的最长的文章,也是此生中最投入的一个作品,尽管不会写的字都用了拼音做了代替,尽管语句自己念起来都有点拗口,尽管书本上的丽词华句一个都不会用,但,每一个字哪怕拼音,每一个方言和每一个句子都用尽了真心。

在信上,她说了好多对不起,表示了内心的歉意,也表述了她对冯清水真真切切的一份爱慕之情,同时,她也毫不隐瞒地讲述了田广荣追她的经过,她说她并不喜欢田广荣,那是田广荣的自作多情。而且还说那个小雀和田广荣是一丘之貉,是田广荣手下的棋子,那天的事并不是偶然,也不是巧合,而是田广荣的刻意设计,而且,她还知道田广荣他爸是氧化镁厂上管单位——县轻工业局的局长,即使是厂里的厂长都要让他三分,她还特别再三提醒他多加注意田广荣,最后,写得几行字看了都让人落泪,原文是这样的:“清水,这样成(称)呼你吧。少一个清字,感到产亏(惭愧),多一个冯字,又觉得书(疏)远,因为我的自私占小骗(便)宜,让你闷(蒙)受了那么大的迟如(耻辱),对不起,实在对不起。当你能满足了我的私利心的时候,你不知道我有多么的几(激)动,这不只是几天的工分啊,是被我偷偷喜欢上人的没(莫)大回报啊,你知道我有多么的高兴吗?我的心都快要飞起来了,我不顾一切地去排队买票,你知道的,前两天少林寺电影票是多么难买,我害怕买不到,又害怕票的位知(置)不好,我放弃了中午饭就去排队,但是,我没有感到饿,因为我的心里只有快乐和幻想。我回为(味)着你看我的眼神,你的笑,你那使人踏实的表情和语气,还有,还有你那飘忽的吻!突然发生了这件事,让你受辱,让我心碎,我万万没有想到会这样,没有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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