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时间,只站在通往中央区餐厅的过道尽头,就可以听到里面的熙攘人声。有些嘈杂,却不到令人蹙眉厌烦的混乱,毕竟能来这里吃饭的都是帝国训练有素的高军衔精英,即便之中一多半都是年轻气盛的青年人,分寸还是把握得相当得宜的。

罗兴和几个r型机组的青年士官坐在较显眼的餐厅门口的位置上,几个士官不知说了什么,就只见罗兴抬手挠了挠后脑勺,一脸的憨笑。要说罗兴真可以算是傻人有傻福的典范了,先是跌破众人眼球的进了所有机甲组学员梦寐以求的机甲特殊小组,后又不知走了什么狗屎运得到楼少将的亲眼,而之前那一战,幻影的损毁程度高达百分之七十,他这个坐在里头的驾驶员却竟只受了些轻伤,除了脑袋上磕开的那块需要磁疗包扎,其余的甚至连包扎都免了,这运气好的简直令人发指。

事实上自罗兴第一次驾驶幻影实战后,就得到了前线不少人的认可。帝国尚武,强者为尊。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无论是地位还是家世都可以一并抹杀,自然也可以一并树立。

在这一点上,夏安安是第一个先例,罗兴则是第二个。

于是,楼靖和夏安安走进餐厅,第一眼看到的便是罗兴和几个士官有说有笑,一派和乐融融的景象。

罗兴因为是背对着门口坐的关系,并没有能在第一时间看到出现在门口的楼靖和夏安安两人。一直到坐在他对面的士官以眼神示意他,他才后知后觉的扭过头去查看。这一看,他立时就站了起来。动作太突然又太大,导致罗兴的大腿磕在了桌沿上,他倒是没感觉到痛,可怜了同他一桌几个士官的晚饭,都或多或少的被晃出去了一些。

“少将,夏、夏上尉。”根据相关规定,饭点时分军士在餐厅里见到上级是无须行礼招呼的,为的就是营造出就餐时安逸和谐的气氛,不应向任何人的食欲。因此彼时,罗兴虽没有行礼,但他异乎寻常恭敬的招呼,还是引来了周遭不少人的侧目。

几经战役,罗兴确实得到了不少人的认同,但那些自恃甚高,依旧抱持着身份是道不可逾越鸿沟的贵族子弟却也不在少数。此时,在罗兴不合时宜的行为后,便可以感觉到几束不善的目光以及分明的讥笑神。

嘈杂的餐厅渐渐静了下来,耳畔持续嗡嗡的说话声陡然消失,夏安安着实有些不习惯。

想来罗兴也察觉到了这一变故,脸上的恭敬松弛下来化成了略带尴尬的憨笑。

楼靖还是一贯的以温和示人,即便是像这样突来的冷场,他仍可以笑容温和的看向罗兴,看向周遭。夏安安侧头看着他嘴角上扬的弧度,若非十分了解,真的很难看出一丝破绽。

抬手拍了拍罗兴的肩膀,楼靖示意他先坐下。也没开口说什么,只冲着与罗兴同桌的几个士官略略颔首,便径直往领餐处走去。夏安安也看了一眼罗兴以及与他同桌的几个年轻士官,也不知是因为害臊还是因为其他什么,几人的面颊竟都不约而同的泛起一层红晕。

夏安安被这现状弄得一愣,有些莫名。倒不是说她没被人这么看过,事实上刚抵达前线的那段时间,这样的状况常常发生。只是眼前这几个人的表现却又与当初有所不同,望向她的眼中少了轻佻猥/琐,多了几分状似崇敬的情绪在里头。

吃饭的时候,夏安安他们就坐在罗兴那一桌的邻桌。夏安安发现楼靖采取的‘不作声,全然忽视’的做法效果十分显著,几乎没过多长时间,整个餐厅就恢复到了原本悉索、嘈杂的样子。

楼靖在吃饭的时候很少说话,夏安安也没有边吃边聊的习惯,静默的饭桌,却给人一种相当熟稔的默契感。

罗兴一直在偷偷谨慎的观察他们一桌的情形,憨实的大脸将他的欲言又止表达的十成十。这虽不是夏安安伤愈后第一次来餐厅用餐,却是他头一次碰上。关于那一战,他其实一直想找机会好好跟夏上尉道个谢,不过他显然不够聪明也不怎么会做人,加上嘴拙,竟愣是一个多月过去了也没找着一个机会。

那一战,当真是凶险万分。就算像罗兴这样神经粗到一定程度的,每每忆起,也仍会感到后怕。要不是夏上尉在千钧一发之际舍命相救,他必然是要死在战场上了,又怎么能如现在这般安然无恙的坐在这里吃喝说笑。

彼时,罗兴那一桌的大部分人都已经用餐完毕,若他还不能做些什么表示,再这么坐下去显然就变得突兀了。更何况用餐的人逐渐增多,他这么吃完还占着餐桌,定然会引来非议。

艰难的吞了口唾沫,罗兴在心里鼓起了十二万分的勇气,“夏、夏上尉的伤,已经完全好了吗?”出口的话却还是磕磕绊绊的。

刚好因为嘴角沾了点酱料,搁下叉子擦嘴的夏安安闻言侧过头,因为这段时间几乎逢人就被问到这个问题,她习惯性的淡淡答道:“恩,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言罢,她执起叉子,低头继续吃饭,没有看到鼓起勇气同她说话的青年,满脸懊丧。

他是想好好道谢的,字字句句也在心里组织了许久,可是这话到了嘴边却是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也或者说他忽然发现自己组织的那些话分量似乎太轻了,根本无法完全表达出自己心里的那份谢意。

罗兴最后还是没能再多说些什么就被同行拉着拖走了。

“罗中尉似乎一直都想好好感谢你。”楼靖拿起手边的雪白餐巾擦了擦嘴,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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