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河满天,青灯之下,薛珩看着手里的金爵钗。

今日,看见此物出现在别的男人手里,听那男子吹嘘,此物是倾慕他的女子所赠之时,他也知道兰庭不是会轻易弄丢东西的。

一股无名怒火,差点侵占了他的头脑和理智,甚至一度也相信了荒唐的谎言。

恼她私相授受?他大抵只是恨,这人不是自己。

又是怒,他觊觎已久的人,怎么能轻易被旁人半路截走。

定要将对方杀个落花流水。

门外响起了敲门声,薛珩惊觉:“谁?”

“是我,火泽。”是兰庭的声音。

“进来。”薛珩反手收起了金爵簪。

看兰庭进来后,神情平静的诡异,他讶然道:“已经簧夜,你这般过来不妥。”

兰庭自顾自地坐了下来,淡淡的说:“没什么不妥的,这个,给你。”说着,从袖中拿出了谢桓的虎符与令牌,放在了桌上,往他面前一推。

薛珩不动声色地微笑了一下,手腕压在桌案边,垂下了眼睑:“你做的很好,兰庭。”

兰庭攥紧了手,自嘲地一笑,语声微微涩然:“我没想到,我为他们着想,背地里他们却想要我的命。”

薛珩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你不也欺骗了他们吗?”

被他故意噎了一下,兰庭无奈地笑道:“可这不是他们要我命的理由,所以,你如愿以偿了。”

薛珩想,谁说不是呢。

“我不屑与她争,但也不能任由她欺辱。”兰庭眼帘低垂下来,遮住了眸光,显出一种阴沉冷色来。

“发生这种事谁也不想,谢侯夫妇没有错的,你迁怒他们不好。”薛珩佯装和稀泥道。

兰庭咬了咬唇,一气道:“我凭什么不迁怒,凭什么不怨天尤人,仅仅因为我是薛兰庭吗,我的喜怒哀乐,我的心思卑劣与否,是我的自由。”

她凭什么不能怨恨,谢家不知情,所以,她就要对他们找回她,而感恩戴德吗,这些人,还不值得她豁出一条命去。

薛珩平淡地说:“你换一种方式,也许会好很多。”至少不能这样的明争暗斗,女儿家之间的是非口角算什么。

兰庭一个冷笑:“我当然知道,只要我逆来顺受,他们会比现在喜欢我,可是为什么?我想不明白,我不欠他们的,为什么要赔笑脸,像条狗一样的讨好他们。”

她是真不懂,因为从来没有“家”长大,这是正常的家吗。

薛珩支颐微笑:“怎么会有这么糟糕,到底是骨肉至亲。”

他知道,兰庭现在厌极了此话。

果不其然,兰庭轻嗤道:“所谓骨肉血亲,也不值得原谅。”

“你怨恨他们不赶走她?”薛珩手指撩过香炉上的烟雾,问道。

“不,恰恰相反,我是因此才对他们心生好感。”

“嗯?”薛珩扬眉。

兰庭解释道:“倘若,他们能仅仅因为血脉,为了让我高兴,就将养了十多年的谢如意弃如敝履,反倒让人齿冷。”

所以,兰庭决定,作为女儿留下来,她不需要他们刻意的补偿,只要能够作为孩子,被好好的对待就好。

薛珩饶有兴致的听着,到了后来,他渐渐发觉,兰庭可能并不想说这些。

她不是爱抱怨的性子,现在一边漫无边际地说话,一边注意着他的反应。

他知道,她只是在找话说,她不安了,害怕了。

至于怕什么,大概是怕他死吧。

等兰庭的话告一段落,他才开口:“你必须留在谢家,尘埃落定之前,我带你不走。”薛珩向来很务实。

兰庭明白其中利害,她敛眉轻声道:“我知道。”而且,她也想查清楚,当年她们被抱错一事的真相,谁让她天生就是个追根究底的性子。

薛珩注视着如同纤弱青芽的少女,如常交代道:“我明日下山去,孙桑海等人留给你,三日之内,寺里的其他人,别让他们离开。”

兰庭慨然应下:“好。”她想到了,定王是故意将这些官员邀上红湖寺的,为的就是将他们困在此处。

“若是事败,这批人如何处置,想来你自知晓。”薛珩语气很淡然,像是很久之前,他每一次出门前,只是离开一段时日。

薛珩送她出来,彼此泯然一笑,别回头,这条路走出去,就别后悔。

长夜里,禅房中,一灯莹然,映亮了薛珩的眉梢鬓角,他握紧了手里的金爵钗。

翌日清晨,谢兰庭负手站在台阶上,看着薛珩一行人离开。

她忽然有些后悔,何必与火泽说这些乱七八糟,她应该叮嘱些像样一点,家人一样的话,她只是不敢说,怕说出口,便是永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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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对于很多人来说,看起来很平静。

谢桓正在与连氏筹谋家事,管事跌跌撞撞的跑过来:“大事不好了,侯爷。”

还没等谢桓发威,骂上一句不成体统,就听见管事急慌慌地说:“外面乱了,前太子入京了,定王也到了京畿。”

“什么!”谢桓霍然起身,急吼吼道:“下山,回家!”

碧釉听到消息,也开始收拾衣裳:“小姐,咱们快些收拾。”

“不急,”兰庭反而悠闲地坐在床边,指尖拈着一朵结香花,敛眸道:“回不去的。”

果然不多时,谢桓灰心丧气的对谢家众人说,已经走不了了。

听到这个消息后,所有人都如丧考妣,唯有碧釉结结巴巴道:“小姐,您真是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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