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夜的明灯同仅余的冬霜一齐落尽。待到二月开春时,赵晴若又忙了起来。
赵家同林家的婚事,一方有情,两家有意,将礼数做周全之后,便将日子定在了三月中旬。
楚萱本欲带着赵晴若回南域议亲,但逢赵辰娶妻,便不得不耽搁了些时日。
赵晴若想来她心中许会不平,也本没想着楚萱能亲自操持,便将事情都揽了过来。
令她感到意外的是,赵晴薇也在其中帮了些忙。
赵晴若出嫁之后,虽然两人仍是极少说话,但是赵晴若能觉察出,赵晴薇看她时那眼底的憎漠淡了许多。
许是她走了,她也看开了,许是走上了不同的路,便也不在乎那些过往恩怨了。不过如今,再修好也迟了。她们仍然是姐妹,是各自安好互不相扰的姐妹。
对于自己的亲事,赵辰虽然心中满意但却不知该如何上心。对于一手操办的赵晴若,赵辰虽然心疼地总是劝她少操劳一些,但心中却是欣慰自己有这个妹妹的。
柳枝发了点点新绿,红妆铺上了长街。赵辰成亲那一日,赵晴若在一旁看着他牵着新嫁娘拜堂行礼,突然觉得心中空了一块。
思绪飘回到许多年前,那时她常被林侍妾关在院子里,只能听着屋中的哭骂声在角落里看天。而那一处墙头,总是会冒出来一个少年,偷偷将用自己省下的钱买的零嘴吃食送给她。
那时在安南王府,他们是彼此最亲的人。在他面前,她不用低着头或是卑怯地笑,而他总是和她说有一天要带她离开。入宫之后,他也是她唯一的惦念。
而如今,她嫁为人妇,他成家立业,他们各自有了自己的天地,安南王府也已不复存在。
阿娘,这一切,你看见了吗……
感觉到身旁之人的沉默,贺喜之声中,祁政稍稍侧头看去,看见了赵晴若眼底的水光。祁政想起了柳宣曾和自己说过他暗查得来的安南王府旧事,心底莫名生出一丝感伤,便伸手,暗暗握住了她的手。
赵辰成亲之后不久,赵峥便向祁谨请旨回南域整顿军队,顺便带着赵晴若和楚萱回去定亲。而赵辰则留在了京中。
他们动身之前,赵晴若特意给赵晴薇备了几箱嫁妆。
“这些都是王妃得封郡主时太后娘娘赏赐的,王妃真要给了二小姐?”竹容拿着一对镶珠雕花青铜盏问道。
于慎闻言笑了她一句:“这些个物件儿,咱们王妃还缺了不成?偏你是个小心眼的。”
竹容哼了一声:“当初二小姐对王妃是那一副态度,我是替王妃……”
“替我不平?”赵晴若走过来,轻笑着点了点头竹容的头,“我看你呀,就成天嘟着嘴替我不平了。可如今的日子,我又有哪里委屈了呢?你啊,还是把心好好放在肚子里,别乱找不平了。”
竹容被这么不轻不重地训了一下,老老实实地低头认了错,转头轻瞪了一眼在她身后憋着笑的木锦。
说来这俩都是二十多岁的大姑娘了,也就只有在赵晴若面前才会露出这样的女儿家娇态,多嘴几句。
赵晴若从整理的东西中拿起一个小小的山水绣屏摆件,看着此物,念起了当初太后祁宋氏将它给她是,两人说笑的场景。
那时她心中谨记着位分尊卑,却也不免因这些相处而感动于心。现在想来,她虽然在那宫城里深陷泥潭,身边也一直有那人的目光相随。
想起了那日见到的病容,赵晴若在心中轻叹一声,转身吩咐竹容将这绣屏好好地收了起来。
转眼便是桃红湖青。又见雪落时,却实是那一片繁白的柳絮纷纷扬扬飞满了京城。
正当是惜春之时,宫中传出了消息——太后病重,如今到了弥留之际。
其实祁宋氏的病已是久事,早就到了卧床难起的地步。可是她担心此时朝局方稳,自己的病会让祁谨分心劳累,便让太医瞒下了病症。
祁谨听闻后,哀怒并生,停了几日的朝见。
而赵晴若则是依着规矩奉召入了皇宫侍疾。
盛宁宫寝殿,药香盈满了整间屋子。锦纱华帘的床榻之上,满头华发的老人静静躺着,面容苍白,呼吸轻微,而就连此时,她的眉仍紧紧蹙着,似是舍不下世事,亦或是仍有遗恨未消。
“王妃,您先去歇一会儿吧。奴婢在这守着就好。”秦嬷嬷对坐在榻边的赵晴若道。
赵晴若看着祁宋氏,没有应答,脸上带着倦容。昨日她已经守了一整夜,其间祁宋氏迷迷糊糊地醒来过几次。不过这些日子以来,她清醒的时候越来越少了。
“秦嬷嬷你的身子也不好,你先去歇一歇吧,我再陪一会儿。”
秦嬷嬷闻言,看着赵晴若的目光不禁多了几分慈爱,道:“王妃这几天日日陪着,这般的辛苦,想必太后见了也会心疼的。”
赵晴若还欲出声拒绝,却见一声通报,祁谨走了进来。
“父皇。”赵晴若起身行礼。祁谨走近,摆手罢礼,待看见赵晴若眼下的乌青时,心觉她的孝心,近日来冷肃暗愁的面色柔和了一些。
“你们先出去吧,朕陪一陪太后。”
见祁谨发声,赵晴若便和秦嬷嬷还有其他宫人都退了出去。
刚出了寝殿,赵晴若便看见了候在庭中的祁政。想必是和祁谨处理完政务再一块儿过来的。
“王爷。”赵晴若轻轻唤了一句,走到他身前。
“皇祖母可还安好?”祁政问道,见了赵晴若脸上的疲色,眼底泛着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