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好过自己的日子,我自己能解决,不需要你费心。”苍森冷声拒绝。

少女的表情变了,方才的洒脱一丝丝碎裂,直至尽数散去,只余凄凉。“苍森,我是要在宫里待一辈子的人。”苍郁定定地看着他:“苍氏主爷和大夫人是什么样的人,你比任何人都清楚,我只是一颗棋子,身后还有许多备选。若有一天,他们发觉我没有利用价值了,陛下也不喜欢我,我的日子还有可能好好过吗?”

“有我在,自不会让你走到那个地步。”苍森态度坚决:“再难的事,我也一定有办法解决。”

苍郁无法相信这种话。上一世只大夫人拦着,就能让苍森再也不能进长信宫,有些事并不像他说的那么容易。对于苍森来说,他的大伯是一个不可违逆的存在,并不是由于害怕,而是因为太过强大,无法撼动。

“若是主爷下令不许你帮我,你也能么?”苍郁问道。

提起苍瑁,苍森眼神立即黯淡了下去,方才的坚决也有了裂缝。

“你这话说得真是……叫我连反驳都不能啊。”他停顿了许久,才找到一个自己可以接受的说法,苦笑道:“你说得不错,若是大伯明令不许,我……”

他帮苍郁都只能偷偷摸摸的,怕大伯发现,若大伯明令不许他帮她,怕是私下里做也要掂量再三。他的生命里,有太多重要的事情,不能不管不顾,不思虑后果。

可是当面承认这一点,真叫人难堪啊。

亲眼看到他面上的犹豫和痛苦,苍郁思忖自己当真是近墨者黑,和姬杼呆在一起的时间久了,也学会了说这么往人心上戳刀子的话。

然而,如果她不如此说,不刺激到苍森,苍森又怎么可能松口?

“可若是你强大到主爷不能控制你呢?”苍郁冲他嫣然一笑:“苍森,我帮你,也是在帮我自己。因我不愿意一辈子当棋子,最后被废弃或者死掉,不愿意一辈子都不得不听别人的命令,只能等别人来救我。我需要一个足够强大又可以依赖的人作依仗,在必要的时候,这个人能帮我抵挡来自苍氏、陛下或者别的什么人的威胁;但我绝不会只躲在他身后发抖,而是尽我所能,帮他成为这样强大的人。可这个人,我必须能够信任,无需任何防备。”

少女年方十六,音声稚嫩尚存,眉梢眼角依然残留天真烂漫的痕迹,说出的话语与眸中的冷色却仿似经历了多年坎坷和风霜。

苍森从未想到,一个人被强迫做自己不甘愿的事情,会遭受这样大的打击。他以为苍郁只是因为进宫及进宫后的波折变成了这样,可他不知道,苍郁已历经过一世。

“你愿意成为那样的人吗?”她满怀期盼地望着苍森:“变得更加强大,主爷也好,那些暗中害你的人也好,你再也不会屈从于任何人,谁也不能拦你的路,你若愿意,便能将他们踩在脚下。我帮你得到你需要的,而你,替我抵挡我所无法反抗的。”

“向陛下要回本该属于你的东西,不止是为了帮你,也是为了帮我自己。”她双目明亮得像是将流动的光封存在了其中,让人无法移开视线。

“我想拥有可以保护我所珍视的人的力量,所以,帮帮我好么?”

似女孩般纯真,又似女人般魅惑,少女的声音像充满诱惑的毒药,令人明知有多危险,仍忍不住去尝试。

除了“好”,苍森不知道还有什么别的答案可以说。

她不是那种会等着别人来救赎的弱女子,他早该知道,若非如此,他们两个也许一辈子也不会有交集。

若不是这样的性子,她不会在大街上替他遮挡,而他不会记得住那个穿得破破烂烂,每次都没能认出他的小女孩。是他忘记了,竟然想将她变成遇事只会软弱无助、完全依靠旁人的那种女人。

坟是新坟,黄土的颜色比别处都新鲜,四周也被清理得干干净净。石碑打磨得十分光滑,材质上佳,见之便知价值不菲,上面刻着“故先妣卢母阿七老孺人之墓”几个字。

坟前摆着一些祭品,以及三炷燃了未久的线香。

苍森在坟前已伫立了好些时候。

“对不起,我骗了阿郁。”他低低地说:“也许阿郁的一生永不能平稳顺遂,但我会尽我所能保护她。”

离开长信宫时,苍郁让他代她去探望七娘子,他终究不忍告诉她,其实七娘子早已过世。

大伯和婶婶对此不仅仅是隐瞒,他们对于逼死了一个活生生的人没有丝毫愧疚,甚至只草草用薄棺收敛了尸体。棺材在城外的寺庙里一停数月,若不是苍森回来了,只怕根本没人记得起还有这么一桩事。

苍森不是不想好好替她办一个丧事,只是不能。

苍郁看得很明白——她很聪明,聪明得从来没有显露——她知道当他面对大伯时,根本无从反抗。就连他被人害得险些丢了性命,大伯不愿追究,他也只能不追究。

若是大肆操办丧事,必会引起大伯的注意。

他能做的只是让七娘子早些入土为安,那块墓碑是唯一可以奢侈的地方。

他也不敢让苍郁知道这件事。苍郁的阿爹去世后,苍郁与七娘子相依为命了许多年,若是让她知道七娘子早已过世,只怕会崩溃吧?她很坚强,可却是为了她想保护的人才会那么坚强。

“我不能骗您,这是对死者不敬。”他对着那抷黄土轻声说道:“阿郁提到的请求,我没有拒绝,因为我亦有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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状态提示:第35章 谋划--第1页完,继续看下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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