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齐行简下朝以后,和许宸正谈着等回纥那边就绪,长安的大军便能开拔了。
齐行简突然问起许如是:“二娘子近来无事吧?”
许宸想了想,菩提心近来似乎康健得很,只是他忙着太上皇那边,也没有太在意。
“她、能有什么事?”许宸觉得奇怪,齐行简无缘无故的,为什么要问许如是。
齐行简淡然得很:“娘子十三了?”
许宸沉默了片刻,心里算了算许铄的年纪,减了减:“大约是吧。”
齐行简又问:“听说娘子食不得鱼虾?”
“并不是鱼虾。”许宸直接否认了,齐行简稍楞。
许宸却又说:“菩提心最喜欢鲈鱼脍,只是她幼时是不能吃虾蟹,一吃了身上便发疹子。府里的庖人,贺兰都是交代过要仔细这个的。你怎么这样问?”许宸心中愈发奇怪,齐行简究竟要做什么。
齐行简笑了笑:“城外简寂观是养病的好去处。”
“简寂观。”许宸眉头一挑,时下做女冠的公主、县主也不稀奇,譬如他的两个姑姑,便在玄元观出家做女冠,可是菩提心才回来不久……要不是他脾气不错,一拳揍过去都算客气了。
许宸道:“齐繁之,你今日说话怎么这样吞吞吐吐?”
齐行简目光穿过人群,悠悠看向一个身材高大,一身胡服的男子。
许宸寻着看过去,目光一凝。
回纥使者!
回纥出战并不是要白出战的。上一回的代价是洛阳的钱帛和人口,这一回长安也光复了,圣人也不想面子上难看。
和亲就是最好的选择了。大周和亲的公主会携带大批的金帛和工匠仆婢嫁入外邦。
许宸目光一凛,菩提心的年纪已经差不多合适了。
“养病宜早不宜迟。”齐行简揖手,向许宸道了别。
许宸思忖着,如今出家做了女冠,也不好被送去和亲。待菩提心及笄的时候再接出来,倒也不失为良策。
齐行简转身离开,目光瞬间就沉凝下来,她分明是忌讳虾蟹,食用蟹醢却什么事都没有。分明是爱吃鲈鱼脍,当日却一箸也不曾动过。
菩提心……
他摩挲着手里的菩提子珠串,若有所思。
却说许如是回来以后,把求了的一道平安符给了许宸,清点东西的时候才想起鲍妩送她那几坛子肉醢,那似乎还是她以前告诉鲍妩的。便想送些给许铄和贺兰氏、薛氏、辛氏。
一问陈妈妈,陈妈妈诚惶诚恐:“回来的时候,大约是忘在那儿了。”
许如是有点肉痛,那一坛蟹醢足有千钱,但看陈妈妈这么大年纪,也不容易,暗道倒霉,这事也就算了。
转瞬就忘到脑后去了。
倒是贺兰氏那边,说是近来许宸得了空,如她要说,便抽个空过去瞧一瞧。
许如是跟贺兰氏说好了时间,过去边说话逗趣,边等了一会儿,果然等到许宸回来。
许宸见许如是拿着笔,贺兰梵境替她拿镇纸铺平了纸面,一点点扣着她哪一笔不够好,嘴角不禁露出了柔和的微笑。
静静走到两人近前,贺兰梵境见许如是的可字写得不大好,握着她的小手,在一旁又提笔写了个“可”字:“菩提心,你瞧,这个可,横的起始、中间的口,和这个弯勾的位置是有讲究的……”
“梵境、菩提心。”
他这一突然出声,贺兰氏手一抖,笔画走了形。抬起头来便嗔怪许宸:“殿下进来也不出声,怪吓人的。”
许宸道:“我来哪里会没人通报?你们娘俩太入神,没听见罢了,反倒怪我了。”
许如是笑意一僵,她们要是没听见,许宸怎么能看得到这一出“母慈女孝”的好戏?她跟贺兰氏关系虽然不错,但平时也不会这样亲密。
贺兰氏不仅不心虚,反而摸了摸许如是头上扎的小髻,先发制人:“怎么不怪殿下?入神才学得好。菩提心学东西快着呢,才讲完怎么写,她就写得有模有样的了。只是看菩提心的样子,吓都吓忘了。殿下怎么赔?”
许宸心知跟贺兰梵境是不能讲道理的,就算是跟她讲赢了,她也是要甩脸子给他看的。
当即假作无奈,冲着贺兰梵境作揖:“娘子,敢问你要怎么罚某家?”
许如是对贺兰梵境的手段颇感叹服,贺兰梵境竟然敢公然对他甩脸子,还叫许宸这样受用。
贺兰梵境自然见好就收,莞尔道:“我哪里敢罚殿下?只是这个可字没写好,还请殿下写一个来教一教菩提心。”
许宸自然一口应下来。
贺兰氏把笔递给他,许宸蘸了蘸墨,添得笔尖饱满,转过纸来,笔尖刚触及雪白的宣纸,许宸却怔住了。
“昔日青青今在否?纵使长条似旧垂,也应攀折他人手。”许宸手上的笔如有千钧重,心上好似被细如牛毛的针刺过,是一种细密而绵长的痛楚。
他顿笔太久,墨水在纸上洇开,成了一团化不开的污渍。
陈柔。
他心里忽然浮现出了这个名字。她人如其名,像是那青青的柳枝,柔婉动人。
许宸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这词,写得很好啊,从前怎么不曾见过。”
许如是见他有所动人,笑了笑,道:“这是韦先生写给他夫人的。自然没有别人见过。”
“韦乾?”许宸想了想,“原来是他。”
“您知道他?”许如是刚要渲染韦乾和柳氏悲惨的遭遇,便听许宸轻描淡写道:“他的事,繁之跟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