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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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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年代末自流井和重庆

西安事变之后,国共两党虽是捐弃前嫌一致抗日,可这也使得中日之战一触即发,华北局势更加危急。三七年四五月间,接着北平的来信,却是快有二十年没见过的培云写来的。

在美国时,偶或从培真那里听到培云的消息,知道刘公子在孩子两岁时便因肺病而不治,可培云仍是因为惦念那份情而独居北平。培真在遗书中虽也托付我帮助培云,可不久后我因家变归国,人又不得出门,虽是偶有通信,却也帮不上几分。

培云信中提到现下北方局势吃紧,她有意南归故乡资中,可独子琴生学业未完,她便问我能否在自贡入学。

临纸思忖,不胜感慨。与培云虽只见过那一面,可毕竟牵系着和培真的友情,又勾起昔日岁月的回忆。想着那个大胆率真的少女如今却已是寡居多年,又要遭受迁移之苦,也是令人扼腕。当年培真之事我非但没有帮上,还因自己的胆怯而意欲逃脱,如今自然是想尽全力帮着培云。

我即拍了回电,还欲遣人北上接他们母子。可培云回电,却是婉拒了。或许她也有些惧怕见面难免会谈起培真的往事,便与琴生先回了资中安顿,暑假前几天才让琴生独自来校报到。

那时琴生十八岁不到,却是少年老成,寡言少语。白莎虽说还放假在家,可毕竟是成人了,忙着安排自己的事,倒是楚娇对这个年长几岁的男生颇感好奇。

她大概听了幺妹给她讲过些两家的往事,便以要听琴生讲北平掌故为由,缠在他左右,想多打听出些旧闻秘辛。可琴生却是谨守客礼,不以为意。楚娇讨得几次无趣,便发了小姐脾气,最后哭闹到我这里。问来问去,才明白她不知从哪个下人那里听说我有意再来一次两家结亲,这才让琴生叫我舅舅。

楚娇这念头虽是好笑,我也只能支吾搪塞,告诉她这只是从死去的培真那里论起。见我提起培真颇是动容,已是有些懂事的楚娇虽是仍嘟囔几句,但终是破涕为笑。事后看,楚娇倒是多虑了。琴生没多久就坚持搬去学校,极少来家里走动了。

三七年的初秋,白莎二十一岁了。生日那天,我安排家宴为她庆祝成人。菜用完,桌边只留下我和白莎。我左右思量,也找不出什么迂回的说法,眼睛看着面前的杯盘,喃喃地说道:“白莎,你成人了。之前答应过你,今天你就自由了。”

她那边仍是默然,右手摩挲左腕上的翠镯。

“舅舅,”她终于了开口,却是一句问话,“你觉着我该走吗?”

我看她面色凝重,猜她或许是心中犹豫,便宽慰她道:“白莎,舅舅不是要赶你走。这里怎么说也是你的家。两年前,你说回到中国是为了战斗,是要投身抗战大业。在这穷乡僻壤,你会觉着委屈的。你应该去追求理想,去追求幸福。”

“我知道怎么你都会支持我,舅舅,”白莎抬起头,眼神中既有感激,也不无伤感,“我是担心,越往前走,越是不能回头了。不只是自流井这里,哪怕是美国,家里,还能不能回去……”她轻叹一声,侧过头,该是想隐去眼中的泪花。

“怎么会想到回不了家,”我问道,“榆园永远是你的家。伊莎白和你们姐妹虽是还没有那名分,可她不就是你们的妈妈?我这个假舅舅都不会对你关门,妈妈就更不会了。”

“我不是担心你们不接受我,”白莎柔声道,“你们都爱我,这我知道—这是我的幸运。我怕往前走,自己就不得不变,变得多了,就难了。我觉着自己已经知道想去追求什么,可是我也怕为着这个,要离开所有爱我的人,让你们伤心。”

我知道白莎不会妄言,她该是对未来已有预感。想到此处,我也不禁黯然。

“舅舅,我准备先去上海。八一三之后,那边也是前线了。不少美国记者在写战地报道,传回国内,也能帮中国争取支援。我能说中文,能接触到更多的普通人。普通人受的苦难,他们的勇敢,这些应该有人去记下来。”

此时,白莎的声音中已找不到适才的徘徊,而换做坚毅和豪情。她已不再需要宽慰,而更希望祝福。我为她和自己各满上一小盅自流井的老酒。

“白莎,多的也不说了。你自己当心,舅舅祝你好运!”

这杯酒她欣然饮下,双颊也浮上淡淡的红晕:“舅舅,让我也敬你一杯。谢谢你这两年的照顾。再就是……”她忽地调皮地一笑,又补道:“再就是希望你也能找到幸福。”

我自知她的好意,饮下那杯酒,心情颇佳,便也试着开个玩笑。清清嗓子,我故作惊讶地问道:“诶,白莎,你怎么说‘也能找到幸福’?你不会是已经有了意中人了吧?”

白莎本知我不善言辞,没料到被我抓了细节。她微微一怔,脸上那抹红晕更深了。

“曾经有个男孩—哦,舅舅说不定你以前也见过的,西蒙斯教授家的孩子,叫内森。”

我点头应道:“有点印象。他家该是榆园的邻居。”

“嗯,小时候我们一起长大,渐渐就能觉出他喜欢我。高中毕业时我觉着他或许会,你知道的,会向我挑明。可是他是个有点害羞的男孩,再加上当时他要去哈佛,而我们准备去卫思理,都不是远行,想着来日方长,也就错过去了。”

“我回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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