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牧憬的身形如同芝兰玉树，与之形成强烈对比的，却是他此刻说出的话。
庄锦瑟却笑了，她的笑容就像是已经碎成粉齑的脆弱玉珏：“我们现代人，最讲究的是先来后到，李牧憬，对不起，在你闯进我的世界之前，我的心中早已经有了答案。”
庄锦瑟转身欲走，李牧憬喊了一句她的名字，庄锦瑟在声音中停了一下脚步，却没回头。
三年后，庄锦瑟在扬州带发出家。
这是一座美丽的城，比长安苏杭更盛，更繁华，湖中有山，山中有竹，竹林中有不少文人墨客，清雅居士。
庄锦瑟在湖边浣衣时，看到一群小童，嘴里正低声反复吟诵着什么。
庄锦瑟拿出两颗糖，给了那两个小童一人一颗。
她蹲在他们面前，轻声问他们口中吟的是什么诗，那两个小童沉声咳了一两声，稚气未脱的背了起来。
当他们背到庄生晓梦迷蝴蝶的时候，庄锦瑟愣住，手中的打衣棒也掉到了水里。
她急忙问道：“这首诗是何人所作？他现在在何处？”
“这你都不知道，这可是我们江南最出名的大诗人，李商隐先生所作！”两个顽劣小童嘻嘻哈哈的叫嚷着，跑开了。
李商隐，是啊，是李商隐……
当日的李重俊根本未死，而是隐居在扬州故里，更名——“李商隐”。
李牧憬终究是没有狠下心，杀死自己的兄弟，而是用障眼法偷梁换柱，用一个死士代替了本该处死的李重俊。
与之交换的条件是——隐姓埋名的活着，一辈子不能回到长安。
因为在世人的眼里，李重俊，早已经死了，死在了玄武门之下，杀死他的是英勇善战，平定突厥战乱的憬王李牧憬。
当她赶到那两位小童所说的竹林山居的时候，推开门，只看到桌案放置着一把七弦焦尾琴，琴旁俨然搁着一笔一砚一宣。
她拿起来仔细辨认着上面的字，是李重俊的没错，纸张左侧被咸湿的液体微微浸湿，墨痕在她手心稍稍泅开，一线水色逐渐蔓上眼底。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玉暖日生烟。
此情可待成追忆，秩弧
诗文清绝，脍炙人口，右上角有李商隐的钢印，钢印未干，想来是刚刚印上，庄锦瑟的双眼忽然看到上那诗文上压着的绯色玉珏。
将之拼凑在一起，果然成了一只栩栩如生的五爪玉龙，玉中仿佛有翦水脉脉流淌。
绯色玉珏正压着这首诗的诗名。
她的泪终于夺眶而出。
落款诗名——
《锦瑟》
“没想到，那真的是你。”
＊
又是一年，深秋庭花落。
凉风卷起桃花花瓣在地上打着小卷儿，花瓣馨香乘风摇曳，庄锦瑟伫立于花枝树下，她的头上戴着一个极简的花雕木簪子。
她坐了半刻，缓缓起身，目光遥望向不远处的蓝田玉山。
身旁有人经过，在她耳侧低声一语：“走吧。”
站在一方蓝田之上，才发现一切不过是庄生所织的一场梦，而那撕扯灵魂般的痛苦也被拉苍凉的寂寞。
百年之后，她也不过是烟罗衣下的一捧黄土罢了。
而万里之遥的朝堂之上，原本应该登基成帝的李牧憬却没了踪影。
最终改立先皇第三子李隆基为帝，先天元年在长安太极宫登基称帝，改年开元。
大唐风云，开元盛世，在青年的掌中，终有一天会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