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曾经名动一时的武林第一美人?”

“是的。”

陆语儿听了,兴奋地拍着燕晴煦的胳膊,尽量压低了声音,“对对对!就是这个,第一美人!”

徐夕来这名字燕晴煦没有印象,但第一美人她倒是知道。琼素派里多是些年轻的女孩家,平日无事时总爱聚在一处讲些江湖上的fēng_liú韵事。燕晴煦很少参与她们的讨论,一方面是不怎么感兴趣,再者师妹们都有点怕她,她若凑上去反而要扫了小丫头们的兴致。话虽如此,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事情她还是听了不少,因为她身边有个闲不住嘴的陆语儿。

这位曾经的武林第一美人的事迹,还是两三年前陆语儿讲给她听的。

徐夕来是怀雁徐家徐老太爷的小女儿、现任家主徐遥山的胞妹,未及豆蔻就已出落得姿容无双,且又聪慧过人、天赋极佳,十二岁随父兄出席武林大会,竟将当时几个小有名气的青年剑客打得落花流水。可以说,她是一个含着金汤匙出生、自小就拥有了令人艳羡的一切的天之骄女。

待其及笄时,前来提亲的江湖豪客、世家公子、王孙贵胄多到快要把徐家的门槛踏破。徐老太爷疼爱幺女,许她自己挑选夫婿。几年过去,她千挑万选终定下了一位大家的公子,然则,这只是故事的开端而已。

订亲后没多久,徐夕来便要为了一个一无是处的书生而悔婚。徐老太爷纵是再疼她,也容不得她这般任性胡来,于是她二话不说直接带上那书生私奔了,全然不理家人反对和世俗之口舌。此后很长一段时间,坊间再没了她的消息,人们都以为她是同那书生成了亲,就此埋没于市井,引得不少人喟叹惋惜。

不过,江湖之中人才辈出,今日少了一个绝代红颜,明日又会有新的第一美人出现,没过多久也就无人想起她了。然而此时却又传出了关于她的消息,有数人表示自己见到了徐夕来与一个邪教杀手出双入对。

再后来,天下正派围剿那杀手所在的邪教,徐夕来站在了杀手的一边,为正道斩杀。红颜终成零落。

对于燕晴煦等一干人来说,徐夕来便是这样一个活在故事里的人,听过了故事,留下几句无关痛痒的评论和感慨也就罢了,回过头去还是要继续过自己的生活。对于今天以前的徐卓,自然也是如此,可现在却有人告诉他故事里的那个人是他的亲生母亲。她不再是故事,而是他生活的一部分。

难以接受。无法接受。

妇人对他震惊的反应并不意外,说:“看来你知道她。”

“是,从别人的口中知道她。嗯……您……”

妇人道:“就叫我吴妈吧。”

“好,吴妈,”徐卓皱着一张脸迟疑半晌,开口问道:“能不能和我说说,真正的我的……母亲,是怎样的人?”

“她啊……”吴妈虚虚拉出一个怀想的尾音,眼角蜿蜒出温柔的笑纹,“小姐她是个很好的人,对我们下人一点架子都没有,也很少会说重话。”

“除此之外,她还是一个挑剔的人。”挑剔算不上什么好的形容,可吴妈的笑容却是发自内心的喜乐,好像“挑剔”是个表示褒扬的词语一般。

她道:“我第一次见到小姐……也就是你娘,那时她才七岁,而我已经十三。虽说我大了她六岁,却觉得她一个七岁的小女孩要比我活得明白得多,小姐她很清楚自己的心。

“你看,很多人不都是在追着世人都觉得好的东西,按着世人都期待称赞的样子活着么。但她不,她就只做她想做的,只要她喜欢的,旁人怎么说怎么看她一概不在意。若是发现有不喜的地方,哪怕再好再珍贵的东西,她都一样弃如敝屣。

“总之,她就是那种……有教养的大家闺秀,但同时又非常有自己的主意想法,这就是你娘。”

这评价不算差,徐卓听后神色却有些奇异,他怎么觉得他这亲娘……好任性啊。

又问起他的父亲。吴妈对他父亲了解不算多,只说他并非是世人以为的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否则她家小姐也不会爱上他。

吴妈讲到,徐夕来与叶穆相恋一年多之时,正道与辰宿楼之间已势同水火,徐夕来决意要与爱人共进退,却不愿再连累别人,是以即便当时已有了几个月的身孕需要人照料,她仍然将自己唯一带着的贴身婢女吴妈遣走了。又过了半年,辰宿楼之战爆发,辰宿楼杀手几近全灭,徐夕来与叶穆双双殒命。

另一边,被遣走的吴妈不敢回徐家,就去投奔了徐夕来的发小,也就是如今刘进斗的夫人。

听了这些,徐卓的表情更奇异了。没错,他这位亲娘是追随了爱人,按照自己的意愿活着了,她是成为传奇了,可他呢?她把自己的儿子置于何地?

他的父亲身在辰宿楼无路可退,可他母亲明明可以选择离开,带着他活下去,使他不至于成为孤儿,而她却偏偏选了另一种。生下他又抛弃他,全然不负母亲该当的责任,既如此那又为何要生下他?他宁愿自己从未出生不曾存在。

戏文话本里多的是主角为父母报仇这种可歌可泣的桥段,而相比杀了父母的仇人,他此时更埋怨的却是自己的母亲,虽然知道不该这样,心思却控制不住。

况且,杀他父母的仇人是整个武林正道,这笔账该算在谁头上,他该找谁报仇?同样作为正道的徐家在其中又有无参与出力?

想到这,徐卓就觉得这世间真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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