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刃寒山,轻舟悄过。

元瑛提了袋零嘴,立在舟前看晚霞。若是再来一壶酒,约莫就能体会王子猷雪夜访友的雅趣。垂柳的渡口将近,往来渔歌互答,远处岸上熙攘嘈杂,亦是王子安笔下的人间烟火。

过了这个渡口,就算入了中山境内。同赴考时的匆忙赶路大不一样,在程修隐约的纵容下,这一程走了大半个月,更像是云游散心。

……如果不用上学的话。

油纸包随意的往程修处一扔,她半蹲下来探手搅了搅绿水,百无聊赖地想,要是再来几尾红白身段的锦鲤,无论蒸煮煎炸都是一桩乐事儿。

“中山本是齐国未亡前的边境地带,自十二年前三国签署停战协约起,这地方便独立于三国之外,是以常有被三国通缉的流犯,千里奔赴中山以求保命。”

程修笑着接了下来,又从袖中拿出些碎银交与船家做打赏,方继续同她科普:“不过,自出了九年前那事儿,各国都派人建了驿站别馆,殿下若是有什么麻烦,可以去寻楚国使馆的张大人。总的来说,中山还是很太平的,殿下又在稷下求学,想来该是无甚危险,只是游学在外还是要多注意着些。”

九年前,不就是孟怀醴失踪的节点么。

元瑛眯眼打了个呵欠,拍拍袖子站起来,颔首应道:“程叔,过了这城就不要再唤我殿下了。到底是来学习的,还是低调些好。”

程修含笑应下,颇有我家有女初长成的自豪感。熊孩子也懂事了,能不欣慰么?

桨声渐进,船家拉紧绳索将小船稳稳的停泊在岸边。晚风吹拂下,多情的垂柳温柔拂过元瑛的发梢、眉角,古朴的城门匍匐在北境道口,其上张狂的巨鹿二字彰显着游牧文化的独有侵略性。

这般干燥与湿润、寒冷与温暖、草场与庄稼的矛盾融合,大抵也只有中山能够容纳。

身着玄色轻甲的守城士兵尽职尽责的持刀守护在城门两侧,但巡逻人员中多了些未着轻甲的陌生脸庞。只是进出行人不层间断,待一一查验文牒,士兵也依序挥手放人。

元瑛敏锐地注意到,比之上次路过,巨鹿城倒是戒严了不少,城门口审查的人似乎也并非都属于中山城防营。

说好的中山很太平呢。

所以,又是哪个倒霉鬼被查水表了?

程修上前给守城的兵将出示通关文牒,他嘴里提到的张大人侍立一旁,殷切朝守城士兵做补充。

元瑛挑眉不置可否,提着裙角便上了一旁楚国使馆早早备好的马车。

车内约莫一居室大小,狐皮铺地,软枕高叠,一应细软陈列有序。四足龙耳蟠螭纹冰鉴幽幽吐出冰凉雾气,其间还藏着几样时令鲜果。檀木案几上堆着几本书,上次看过的话本还在,甚至还多了几本新的。

……

如此细致贴心的布置,想来除开她哥哥元恪更无旁人敢居功了。

谁?!

元瑛恍神间注意到车帘微动,一个黑色残影一晃而过。

“程叔……”

元瑛一面扬声唤人,一面反手往软枕底下探,触及玄铁匕首的冰凉纹路,心头方才稍稍安定。

“你猜,”但来人动作极快,欺身上前一手扼住元瑛的手腕,一手用匕首虚抵她的咽喉,幽幽道。“究竟是他来得快,还是我的匕首快?”

元瑛紧咬唇瓣,握着匕首的左手不断收紧,背脊上慢慢沁出一层冷汗。强打起精神,详装镇定问:“说吧,你想要我干什么?”

“真是聪明的小姑娘,”

精致白色狐纹冰玉面具下,正是那稷下书院的裴陵,他叹了一口气,无由的放松了几分,轻笑。“掩护我进城。”

“小姐有何吩咐?”

这边程修走完程序,待士兵扬手放行,方缓步走到马车旁。熟悉声音传进来,元瑛微微放松,但还未来得及开口,就清晰的感受到男子手掌中的匕首逼近了几分。

“嗯?”裴陵轻呵,手掌一翻,寒刃直接抵上了少女白嫩柔滑的肌肤。

匕首上还残留有殷红的血迹,呼吸间是令人作呕的腥气。元瑛感觉到有温热黏腻的血滴在她额间,上辈子死亡前的惊惧像毒蛇一样慢慢缠绕上来。

她不禁微微红了眼眶。

裴陵喉头一滚,低头意味不明的打量了一眼,那滴血仿佛是用上好的朱砂点缀的花钿。她肤色极白,泫然欲泣的模样,让人——

很有欺负的yù_wàng。

程修提着马鞭的手一顿,察觉有些不对,就要转身掀帘来看,忍不住脱口道:“殿下?”

“还有多久才能进城呀?”

冷漠地望一眼横在脖子上的匕首,元瑛开口稳住程修。抬眸对上男子视线,故意软着嗓子,扬声道:“我想吃徽记的枣泥糕啦。”

“这就进城了,小姐莫急。”

程修应道,心头只觉有几分怪异。但念及此地归属中山,且在他眼皮子底下,应当出不了什么大事儿,转念就将疑虑抛之脑后。

或许是由于楚使馆张大人的周旋,马车平稳的驶入巨鹿城内,并未遇见任何阻拦。行进间四角鸾铃叮咚作响,行人闻声避让两旁,更似天然的鸣笛警示。

元瑛冷笑,拔出匕首就要往男子面上挥去。

“阁下借了我的车,若是不留下点东西,不大合理吧?”

裴陵身形未动,左手轻易制住元瑛的挥来的手。只是动作间似乎扯到了伤口,他闷哼一声,丢开匕首,因常年握剑而带着些薄茧的右手仍在元瑛脖颈处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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