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就是公演了, 他今天要在医院里陪林溯雨通宵?”陆正霖环住双手, 神色略带了些木然地问了一句,“他疯啦?”

“那我能怎么样, 救护车过来的时候护士小姐喊了一句‘家属在哪里’,阿筱喊着‘我我我’三两下就冲上去了, 拦都拦不住……”游弋耸肩, “阿溯当时状况多糟糕你是没看到, 被人从电梯里拖出来的时候我看他脸都快紫了……要搁你成这样, 我也会扔下什么公演去医院陪你的。更何况人家还是名字写一个户口本上的兄弟, 你还不让人去陪床啦?”

“……算了, 随便他。”陆正霖别过头去,神色恹恹,仿佛是不满,又更近似羡慕。

“我怎么觉得你去了一趟pd那里,回来状态更差了?pd骂你啦?”游弋惊讶道, “你与其担心阿筱, 还不如担心一下自己吧, 我前几天看到你抽屉里头搁着的**了。你都糟糕成这样了, 还每天抽那么多时间带阿筱追进度, 你真当你自己是铁打的人啊?”

“那是两码事。”陆正霖不想就这事多发表什么个人意见,语气低落,“我可能真的缺睡了吧, 我先去找个地方睡觉, 省得又干出清醒时候会觉得后悔的糟心事。”

他刚想走, 身体一晃,差点没一跤摔倒在地上——亏得游弋眼疾手快一把撑住了他。

“不是,你这也太夸张了……”游弋抱怨了一句,没忍住也打了个呵欠,“这里吵,我带你出去开个房间将就着躺躺睡吧……算了,我也不管了,爱咋咋吧。妈耶这个队长当得,真是令人头秃……阿霖醒醒,别站着睡啊!”

…………

罗筱被这一声“哥”弄了个措手不及,睫毛颤了颤,才猛地睁大了眼睛,困倦的神色一扫而空,转而变成了惊喜:“你醒了?”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罗筱看了眼挂钟,回道:“三点了。”

林溯雨猛地坐起身:“你不会一直等到现在都没睡吧?”

“你不醒我怎么睡得着……”林溯雨的动作幅度把罗筱吓了一跳,按住好友的手急急道,“你别动,小心针滑出来……”

“我没事,你现在给我回去睡觉。”林溯雨很快就发现了自己语气不太对头,实在是太过暴躁了,握紧拳努力让自己回归冷静,“你在这里陪我也没什么用,还不如回去多睡一会儿。”

糟糕。

林溯雨在察觉到自己说了什么之后,脸瞬间白了。

他说得太直接了……

如果是搁平时,他一定不会这么直白地说“你在这里陪我也没什么用”这种话的。习惯了以小心谨慎的态度讨好别人、无论什么情况下都以罗筱的心情为优先考虑条件,连自己的本能都可以强行掐死在萌芽阶段的林溯雨,终于在纷乱的思绪影响下,破天荒地出现了绝不可能出现在他身上的失误。

“我……我没有那个意思……”明明空调机还在呜呜兀自吹出冷风,林溯雨的后背却渗出了一层薄汗,连倒背古诗都不带一下磕巴的少年,此时却像是舌头打结了一样,“我,我只是……”

他只是?

他只是真的是这么想的。

哪有什么人是天生讨人喜欢的,只是在荆棘中打过滚晓得痛了,才拔了一身的刺伪装成柔弱无害的模样——对林溯雨来说,仅仅是寄人篱下这一条就足以宣判他的死刑,罗筱的意志永远是凌驾于他意志之上、需要拿出百分之百精力来应对的圣旨,其他的一切,哪怕是他自己,都是无足轻重、可以随时舍弃的无聊之物。

已经这么战战兢兢活了十年,强迫着自己接受践行、直到发自肺腑地认同自己只是附属品的地位,他本以为他早就把这种生存方式刻入骨髓,直到停止呼吸。

他活着只是因为罗筱需要他,一旦罗筱不需要他了,那么他最后的价值便也消失了。而没有价值的物品,最后会是什么结局呢?

每当路过垃圾堆时,他的眼神都会在其上停留两秒,而后答案便会清晰地在脑中浮出。

——会被抛弃掉。

那时候被所有人嫌弃为烫手山芋的他,在孤独和无助中等了两个月,六十多天,六十多个日日夜夜,再回想起来只有凝固在墓碑前黑白色彩的相片。直到人走茶凉时,以后被他喊作“小姨”的罗芷对他伸出了手——这个温柔懦弱的女人在收养他这件事上表现出了难得的坚持,虽然后果是被周建康又打得流了满头的血。但当她擦去头上的血迹轻轻地抱着他,柔柔地拍着他的后背时,他依然感觉到了久违的温暖,以及……无法抑制的恐慌。

不止一次在二人争吵时听见“你再拿那种眼神瞪我,我就把林溯雨那个崽种扔出去卖掉”的话,虽然罗筱总是在这个时候伸手捂住他的耳朵,但对尚且年幼的林溯雨来说,这到底是争吵时的发泄,还是发自真心的筹划,他区分不出,也做不到一笑了之。

只有一次,这种不安感在罗芷面前泄露了一二。罗芷对哄孩子并没有什么经验,只是笨拙地安慰道:“阿筱喜欢你,哪怕是为了阿筱,小姨也不会送走你的。”

沉默了很久,她才看到林溯雨软软地露出了讨人喜欢的笑容,清脆地应道:“我知道了。”

这种灿烂得让人心头顿生温暖的笑容从林溯雨六岁一直持续到了十六岁,就好像他天生就是能给人耀眼阳光的太阳。

而现在,太阳在陨落的边缘摇摇欲坠。

看林溯雨脸上浮出勉强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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