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坊的地面都是用青石铺成, 且地面上多灰尘木屑,人们穿着鞋子在上面走来走去。这种室内和宿舍区不一样, 一般是不能跪坐的。

因此,孔墨所见到的这个孩子身穿短褐穷裤, 胡坐在一块木料上。她的两只脚将将能够够到地面, 小木屐“啪叽啪叽”打在木桩子侧沿。

“你是……”孔墨的目光停在那双小木屐上久久无法移开,他心头已经升起了一种诡异的不妙感。

这么好的檀木, 他只在孔家看到过。

孔墨的内心世界里还在噼里啪啦地打雷,匠艾已经从隔壁拿过来一根转轴和零件,在织机上敲敲打打了。

“织室里的木屑得打扫干净。越是精密的仪器就越怕灰尘。”小孩说。

匠艾手上不停:“诺。”

新的转轴装好了。匠艾命人将卫生打扫干净,才往窗外喊了一声,外面的仆役就赶着两头牛开始转动大木盘。大木盘牵动铁皮包木的大齿轮, 将动力源源不断地传入室内。白色的布匹从机器中吐出来。

匠艾断开动能连接杆, 送线、引线、压布的各个部件同时停止工作。这次的布匹达到了匠艾的预期, 他从布卷上剪下一条,双手捧给那个孩子。那孩子都没有从木料上站起来,就直接伸手接了。

“布料好不好, 还要做成衣服穿身上了才能说。你若是觉得过得去了,就送去成衣处让她们裁衣。等反馈回来了再决定改不改。”

从主人口中是听不到夸奖的,匠艾已经习惯了这一点,语气同样平淡无波。“诺。”

“等……等等!”孔墨嘴巴张得老大, 大到让阿生担心他的下巴会脱臼。“你……你你你……是别院主人?!”

阿生眨眨眼:“你不知道?”

“我……为什么会知道……这不是不传之秘么……”孔墨看上去眼神都飘忽了, 大约是在哀叹他的世外高人。

匠艾难得发了善心, 硬邦邦地给新人介绍道:“这位是曹家二郎, 小树林别院是已故的老主人指名留给二郎的产业。”

“但是……阿氏数字……”

“二郎幼有异象,生而知之。”

阿生击掌,打断了两个技术宅的对话。“你若是不乐意呆这儿,现在回去还来得及。只是十年之内,不得离开谯县,不得传播你在此处所见之物。”

“不不不!”孔墨连忙跪坐在石板地上给她行礼,“墨见过主公。”

他用传统的士人礼节拜她,不给回应就太傲慢了。阿生只好在木料上端端正正跪坐好,回以一礼:“先生请起。”

孔墨从善如流地站起来,依旧保持着双手交叠在前的恭敬姿势:“主公有何可以教我的吗?”

都喊上“主公”了,才想起来要考验一下“神童”的真实性,这心也太大了吧。阿生心里忍不住吐槽,但从他的反应看来,孔墨在人情世故上倒是没有太多的心眼,这点比较博她的好感了。

“我心目中,工匠分上中下三等。仅满足于以手艺糊口者,即便熟能生巧,也仅是下品;不满足现状,改进创新,有所建树,是为中品;至于上品……”阿生深吸一口气,“以技术进步解放生产力,才是上品。”

孔墨只感觉到一股激荡的心气从丹田直冲头顶:“解放生产力,是指……”

阿生笑着指指织布机:“更少的人力,织更多的布,就是解放生产力。使天下人皆有衣穿,这样的工匠,不值得称上品吗?”

懂了懂了。孔墨眼睛里都冒小星星了:“人人有衣穿,真想见见那样的盛景啊。大概传说中的大道行于世,也不过如此了吧。”

初雪降临的十月末,最初型号的概念织布机在匠艾和孔墨的共同努力下完成了。相应的代价是,他们用完了第一年种植产生的所有棉花。

阿生深深叹气:“这又是一个没有棉衣的冬季。”

虽然别院里已经开始采用地暖了,但是曹家老宅里还是一样冷啊。有那位刻板的曹昆大伯在,估计不会让她把房子的地板都掘开一遍。她在自己的地盘上怎么折腾都行,到了外面,还是免不了被人小看。

这个问题上,曹操跟她同病相怜。

“三叔与四叔同父亲告状,说我飞鹰走狗,横行乡邻。”已经是半大吉利的曹操跟妹妹诉委屈,“我跟阿渊、阿惇他们去冬猎,有什么问题吗?”

估计不光光是打猎,还带了几十号大小少年练骑射,声势浩大让保守的曹昆看不下去了。但阿生肯定站哥哥没毛病:“大雁往南飞的时候,即将在冬季冻死的蝴蝶也嫌弃它飞得太高了。阿兄心中若有目标,又何惧道旁之人如何言说呢?”

曹操一下乐了,他就喜欢听阿生骂人。内涵!开心了的曹操抱起妹妹原地转了一圈。“三叔四叔不喜欢我又如何?他们还真能让阿德继承家业吗?”

“阿兄稳住就是了。那位着急了,毕竟……下个月便是祖父三周年祭。”过了三周年,胡氏可能怀孕不说,新的妾室来争宠也是个大问题,张氏想让曹德在曹嵩心目中立得更稳不也是顺理成章的吗?

双胞胎凑在一起讨论了一会儿欺负两个叔叔的计划,就到傍晚了。按照惯例,他们亲自给祖母吴氏去送晚餐。

在老宅中轴线最深处,有一座梅园。布局和景色几乎和雒阳的梅园一模一样。自从曹嵩被除爵的诏令到达后,吴氏就一直隐居于此,半步都不曾离开。

阿生和哥哥跪坐在透风的廊下,看老嬷嬷将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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