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兼,你又走神,而且一直从中途一直走神到下课。”比她大不了多少的年轻人关了录影仪,合上了书,坐到她面前的凳子上,“我上课有那么无聊?”

裴兼眨了眨眼睛,回过神来,嘻嘻地笑:“老师,你抬头看看,这门课从头到尾都只有我一个人来上课了,还不无聊?”

“我的课程录像点击率不算低。”年轻人叹了口气,“我还是觉得,有些事情不面对面说就不能传达清楚,看录像其实还是比不上来上课的。”

课程是有全息录像的,绝大多数学生都不会特地跑来学校听课,而是选择在家观看录像。同一门课会有多位讲师讲课,而每个学生可以选择自己喜欢的,或者说适合自己的来观看。而裴兼面前这位年轻讲师,他的课程点击率绝对是这门课最高的。

“老师,你那是老派的偏见。”裴兼托着腮帮子,百无聊赖地翻着手里打印出来的纸质课本,“就和你坚持给我们打印课本一样愚蠢和顽固不化的偏见,你不能否认世界是在进步的,守着老的东西,守着被淘汰的东西没有意义的,老师。就像既然有了计算器,就没有必要手算,这不是懒惰,这是解放了人力。”

“歪理。”软绵绵的单张的纸敲在头上一点都不疼,还有点痒痒的,事实上在这个年代,纸已经是一种相当少见的东西了,“不要把自己的想法强加给别人。不过既然你这么想,为什么还要来上课呢?”

“因为好玩啊。”裴兼勾着着垂下来的头发在指尖上绕了绕,“学校虽然仍旧提供教室,说是为了为想要面对面授课的老师提供自由。但是我长这么大,只有老师你一个人真的来学校上课呢,明明其他老师都只是在家录视频了,难得有个老师真的来上课,要是一个学生都没有岂不是很尴尬?”

年轻男人推了推眼镜,忍俊不禁:“你难道是觉得我应该要感谢你?”

“不应该么?”裴兼挑了挑眉毛,得意洋洋地看着年轻人,“不然你想体会一下,一个人对着空教室上课的感觉?”

年轻人的笑容突然像是在水中晕染开一样模糊了一下,语调一下子变了:“裴兼,你下节课还是不要来上了。”

“为什么?”

“因为啊,这一段其实不是你的记忆,你不是裴兼。”

……

“叮——”

裴兼猛地睁开眼睛,发觉自己满头都是冷汗。

“叮——”

“叮——”

通讯请求还在持续地响着,是沙下沉舟发来的。裴兼点了静音,并没理会,只是安静地躺了一会儿,也让自己稍微冷静了一下,一直到那个年轻老师的面容在脑海中慢慢消退了下去。

那是她还是个孩子的时候曾经憧憬的博学而睿智的年轻老师,而梦到的那节课,是他上过的最后一课。在那一课之后回家的路上,他的车辆系统突然失控。当时他还在他为了不让车辆撞入稠密的车流,没有立刻弹出,强行将自己的车子扭入了旁边的河流里,然后才点了弹出按钮。

然而车辆系统已经受损,弹出失败,他头部受伤,再也没回到学校里来。

事后警方调查过出事的原因,是他另一份工作的竞争对手出于嫉妒,在他的车辆系统里植入了一个小小的病毒,蓄意谋.杀。不过警方通知他调查结果,想要还他一个公道的时候,他已经一个人出发去其他行星旅游、断开与主星的联系了。

——公道,或者伤害什么的,好像从来不会让他觉得难过。他心里装满了他喜欢的东西,教书,知识,旅游,或者其他,却没有任何黑暗。

并不是宽容什么的,他只根本没有给那些魑魅魍魉的小人一个正视。

在他还在住院的时候,裴兼去看过他,当然,是现实世界的那个裴兼,真正的“裴兼”。年轻的老师曾经年轻英俊的面容被车祸毁掉了半边,两边的胳膊都受到了重创,尽管组织再造手术非常顺利,但是人造肌肉比不上原来肌肉的强度,所以他的两只手,其实已经再也不能抬起来做精细活儿了。

在这个电子科技已经高度发达的社会,没有人觉得一只手不能做精细的活儿是一件不得了的大事。不管你想做什么,必定能找到机器代劳。不过裴兼了解这个人,她知道老师本人多么看重这件事。

裴兼去的时候,正好听到他拒绝了面部修复手术的事情,裴兼推门进去的时候,看到他正试着拿笔写字,然而因为人造肌肉的无力,笔从他手里掉了下来。

“老师。”裴兼在他床边坐下,笑得没心没肺,“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上课啊?我看了录像,发现其他老师的课更加无聊呢。”

“我没法儿上课了。”这位学校最年轻的终身讲师这么微笑着回答,“你看,我已经不能写字了,所以也不能上课了。”

裴兼摊手,并不能理解他为什么这么执着于手写:“我不会因为你以后不能写板书就不去听课。啊,其实你的脸烧成这样反而看起来比较有男人味啦,不吓人的。”

年轻人笑着摇了摇头,看着故作轻松的女孩子,并没有揭穿她装出来的老成:“裴兼,我现在教你最后一课好不好?”

裴兼惊讶地抬头看着他,看到无影灯照亮的房间里,那张看起来已经有些可怖的脸上的微笑毫无阴霾:“假如可以的话,活得像你想要活着的那样,这就是生命的意义,活得像你自己喜欢的样子的每一刻,才是真正活着的时候。而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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