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再次入睡楚凛也没想起那道有些眼熟的背影是谁的,却不料第二天裴誉便将人送到她面前了。

裴誉不是个勤快的人,或者换句话说他不是个勤于政事的人,就连当初出仕也是拖到及冠了,他才不甘不愿的捞了个清闲的小官来做。在这样的前提下,他突然送来一篇策论,还是一篇关于如何保全民力和修葺城墙的策论,就显得十分有违常理了。

楚凛接到策论的时候就别有深意的看了裴誉一眼,然后开门见山的问道:“这是你写的?孤怎不知,你何时还有这‘闲功夫’了?!”

裴誉闻言却是一笑,也不答楚凛的话,只抬手指了指楚凛手中的策论道:“殿下先看看,看完之后咱们再说。”

楚凛也不与他纠结,当下便展开了策论细细看来。也只一眼,她便认出这篇策论并不是裴誉写的,因为这篇策论上的字隽雅秀丽,明显和裴誉那狂放的草书不是一个风格的。

难不曾她这表兄突发奇想,要来向她举士了?!

楚凛也只是在心里嘀咕了一句,并不十分在意,毕竟举士也得举贤,有才无才还得看手中这篇策论。因此她也没说什么,只凝神细读起手中这篇策论。

洋洋洒洒千余字,读完其实并不需要多少时间,楚凛却是越看眼睛越亮,直到一口气读完,她犹有些意犹未尽。恰在这策论末尾属了“卫洵”二字的落款,楚凛便一把抓住了裴誉的手腕问道:“表哥,这卫洵在何处?”

裴誉对她的反应一点儿也不意外,只扬着眉哼哼了两声:“现在有事就叫我表兄了,寻常裴誉裴誉的喊着,可没见你这般客气。”

楚凛和裴誉的私交不错,所以两人在私下里说话倒是没有太多顾虑。裴誉这般打趣拿乔楚凛也不恼,只斜睨了他一眼,便又道:“那孤有所问,裴大人是否应答呢?”

裴誉闻言撇撇嘴,似不甘不愿的回了句:“臣自不敢违逆殿下。”说完这句他便也有分寸的收敛起了玩笑之心,正了正神色又道:“卫洵就在营中,殿下要见,这便可以宣召。”

刚读完策论的时候楚凛是真心想要立刻见一见卫洵的,但被裴誉这一打岔,倒是让她的急切消了几分。所以此刻她想了想,还是没有立刻应下,反而问道:“见他倒是不急,不过这卫洵到底是何方神圣,竟能支使了你来替他送这篇策论。”

要知道,裴誉是很“懒撒”的人,他连自己的前途都懒得谋划,轻易更不会替旁人举荐——以裴誉的身份,这些年来巴结讨好他的人多的是,其中自然也不乏有真才实学跑来自荐的,可裴誉却从来没有理会过,也不曾对任何人有过什么好的评价,反倒是嘴毒得很。

裴誉却是不以为意,他摆了摆手一脸不在意的说道:“偶然结识的一个朋友罢了。他既怀才不遇,我便替他送一篇策论又有什么打紧的?”

这话说得,认识裴誉的人都不会信,天知道这些年他都拒绝过多少有才之士了。可楚凛却明白,裴誉其实是个随性的人,只要他看顺眼了,他帮一把也就帮了。

对于裴誉这样的性子,别说楚凛无奈,就连他爹丞相裴延也是无法。但好在裴誉总有自己识人的一套本事,他既推举了卫洵,想必这人的品性总是没什么问题的。

楚凛也没问裴誉更多,扭头便吩咐起身边亲卫去查卫洵了。

裴誉在旁看着,也没阻止,只在亲卫退下之后他才说道:“我观卫洵是没什么问题的。就算他有问题,这篇策论总是不错,殿下觉得呢?”

楚凛手中还拿着那篇策论没有放下,可见她有多喜欢:“这话倒是不错。为人君者,当有容人之量,君子有君子的用法,小人也有小人的用法……”

裴誉便笑道:“所以说,这人你是收下了?”

楚凛笑笑,没有否认,只道:“这篇策论写得不错,你让那卫洵再详写一篇奏疏予孤看看。”说完略微一顿,又继续道:“至于见面,还是等查实他身份之后吧。”

如今楚凛身处边关,身边跟着的亲卫虽然还算得力,可要查起人来显然不如在楚京时便利。这一查,少说也得十天半个月之后才能有结果了。

好在裴誉本也不是个急性子,便点点头道:“殿下记得便是。”说完他自己又笑了:“是臣多虑,有这策论在,殿下想必也不会忘了卫洵的。”

两人随意交谈了一阵,裴誉还在楚凛这里蹭了顿午饭才离开,果然半点儿不着急,也不怕那卫洵等得急了。不过在楚凛想来,裴誉既和卫洵志趣相投甚至为他举荐,那么裴誉的不着急,大半还是因为卫洵的不着急吧?

……

楚凛没想过要很快接见卫洵,至少冷静下来后她就没想过要在当天接见卫洵。但结果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有时候自打嘴巴也是来得很快。

就在裴誉离开后不到半个时辰,楚凛先前派去查卫洵的亲卫便回来了。这么短的时间内他当然没来得及查清卫洵的身家底细,但却足够他去营中看一看卫洵本人了,于是他很快便带回了一条消息——这卫洵他们见过,正是那日楚凛领人察看城墙时,在城楼上遇见的那个白衣公子!

这事已经过去十来天,楚凛忙碌过后本来都将人忘得七七八八了,此刻经亲卫提起倒是很快又想了起来。当时只觉这人生得好看,也敢放肆直言,如今看过这篇策论之后,楚凛对他倒又多了个“有才”的评价,可以说是相当合胃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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